耶律堯骨佔得幽雲十六州伊始,即坐鎮幽州勵精圖治,用漢人治理漢人。在他大權獨攬之下,啟用了一整套完整的南面官制。而在術律太后掌管的區域則以「國制」治理契丹,進而實現了「因俗而制」,「一國兩制」的構想。
又從戰敗的俘虜中挑選天下精甲,編為親軍,擴充兵力五十餘萬人。
坐擁幽雲之富,兵精糧足,越發顯示出大權獨攬的天子的派頭。朝廷上那些見風使舵的「牆頭草」也漸漸開始倒向他一方,能人志士更是爭相來投。
而他心裡明白,此時還不是潛龍騰淵的時候,弓弦繃得太緊,容易引起太后的疑心。他應該多花一些心思在捕魚、打獵、美酒和女人的身上。這才是太后她老人家最希望看到的情形。
除去了大唐這塊心腹之患,他終於可以騰出手來梳理一下北邊的事情。據報,高麗此時也已徹底吞併了新羅和百濟,又以防止女真侵擾為由將平壤改稱為西京。或許,他該親自走一趟,去探一探高麗王的用心。
就這樣,耶律堯骨帶著車馬隨從再一次微服潛入了東丹。一路上遊山玩水,悠閒自在,終於來到了闊別已久的天福城。
一縷淺淡的愁雲遮蔽了祥和的日光。忽然明白,他別有私心。也許為了尋找她,也許為了尋找那些逝去的美好記憶。
昔日的廢墟已隱蔽在嶄新的民居背後,走馬觀花已很難發覺這裡曾經戰火肆虐的痕跡。往日的繁華已一去不返,街市上生意清淡,早早就關了門。
慵懶的斜陽照得人昏昏欲睡,恰逢孩童放學的時候。小巷裡忽然湧出了大群追逐嬉戲的娃兒,只顧著追逐廝打,全然沒有注意身後浩浩蕩蕩的馬隊。唇角微微浮起一絲淺笑,徜徉在逝去童年的回憶裡。
不遠處的雕花門墩旁,幾個男娃兒頭頂頭圍在一起,突然將什麼東西拋向街道,市井間遂即響起炮仗辟辟啪啪地脆響。
年輕氣盛的蕭翰隨口罵了一句,冷不防被什麼射中了眉心。揚手一抹,幸而是枚黃杏,只是留下一團黏糊糊的印記,不至喪命。術律琿一通冷嘲熱諷,對方多半是礙於面子,怒氣沖沖地馳向鳥獸四散的孩子。
一個鷂子翻身,像叼羊似的撈起前方笨拙的小雜種。正打算丟在地上摔死,那縷害得他丟醜的稚嫩嗓音忽然現了身,「杏兒是我射的,放了他!」
蕭翰隨手丟下手裡的孩子,打馬迎上前去,一把提起那「小禍害」的衣領,將人提到了半空。
勒馬停在不遠處的皇帝老子,忽然呵呵地笑了起來。策馬上前,望著雙腳凌空亂蹬的娃兒,揚聲吩咐道,「來人吶——」回身指了指馬隊裡的幾個士兵,「你,還有你們幾個,列隊排開!」收回視線,注視著小娃兒惶恐的眼睛,「看見那幾個人了麼?」
「呀……放開我……好疼……」小娃兒一直哭鬧不停,像是沒有同他做遊戲的心情。
「來——」耶律堯骨揚手接過孩子,擱在了自己的馬上,揚起馬鞭指了指排成一字的幾個士兵,「若是每射一發都能擊中,我就叫他放了你。如若不能,就地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