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木落驚聲尖叫,失魂落魄地躲在男人身後,緊閉著雙眼不敢正視馬蹄上鮮血浸染的白毛。渾身上下控制不住的發抖,餘光怯怯地掃過滴血的彎刀,回眸掃了一眼褡褳下極不惹眼的簡陋刀鞘,暗暗吞了吐沫:哪裡來的彎刀?全然不像他的風格。印象裡,他的吃穿用度極盡奢靡……
來不及多想,抓狂的黑胖子便大嚷著跨馬衝向二人。耶律堯骨微微瞇起雙眼,壓低的視線彷彿白翳障目,幾乎隱蔽了黑瞳。
一陣朔風吹過,雜毛灰馬陣陣喘鳴,馬蹄後揚起一片焦黑的草灰。
耶律堯骨站在原地紋絲未動,隱約聽到凝結的空氣嗖然一震,驚見灰馬身後飛出的冷箭!揚刀砍擋,迎面襲來的兩隻白羽霍的一聲斷成兩截,砰然掉落在腳下。幾乎在同時聽到了女人驚懼的尖叫,餘光一閃,一條從天而降地套馬索已套住了女人纖弱的脖子。
「卓貞!」愕然一聲大吼,疾步追上,唰啦啦一刀砍斷了繩索。來不及將人扶起,飛馳而來的灰馬已衝到了面前。猛然抬眼,卯足全身的力氣迎面重擊馬首——
隱約聽到卡嚓嚓一聲碎響,灰馬已光噹一聲歪倒在地上。只剩下出氣沒有了進氣……
落馬的黑胖子被甩出了老遠,其餘的幾個馬賊呆呆地怔了片刻,面面相覷,轟然四散。耶律堯骨緩緩垂下的手臂劇烈顫抖,躬身扶起撲倒在地上的女人,輕聲詢問道,「嚇壞了吧?朕的手……斷了……」拾起地上的寶刀,闊步走向鼻口穿血的黑胖子,照著胸口狠狠地踹了兩腳,卡嚓就是一刀。
「不要——」
大木落話未出口,濃稠的鮮血已染紅了隨風翻飛的戰袍。
「唉……」除了唸經就只有唸經。緊閉著雙眼,不知還能做些什麼?
「他差點要了咱們倆的命!」將刀鋒上的血跡在死鬼的衣襟上抹淨,轉身走向「白蹄烏」,將利刃收回了刀鞘。
「不打算給朕講講大道理麼?」女人,呵,只有在事後才能顯出她們的能耐,不是棋高一著,就是先見之明。
「或許,他死有餘辜。可我擔心他家中的親人……」美睫緊閉,面對著清冷的月光。
「朕懂。」撫摸著簡陋的皮革刀鞘,「朕天生一副閻王脾氣——睚眥必報、從不服輸。自打一學會騎馬就跟隨先皇東征西討。一次鎮壓反叛的亂軍之中,有人放冷箭傷了父皇。朕第一次揮刀衝向敵人,不但殺死了所有反抗的人,連跪地投降的也一律殺掉,不留一具全屍。後來,論功行賞的時候,先皇不但沒有獎賞朕,還下令將朕打了個半死,朕心裡別提多委屈了。呵,父皇的心裡只有大局,卻從來沒有關注過兒子這顆愛他的心。」轉回身,頹然一笑,「可我從未後悔,如果一切可以重新來過,朕還是會這樣做。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朕所愛的人。如果有人這樣做了,不論什麼原因,他們都該死。」
女人輕輕搖頭,傷感地皺起眉心,「當他們的親人看到慘死於你屠刀之下的愛人,又會怎麼想呢?是否懷著同你一樣的恨,一樣的痛心?」
「呵,那就來找朕報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