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茶花的面子上,術律琿終於還是答應了大木落的請求,只是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酌情將兩姐妹關押在鄉鄰的兩間牢房裡。
大木末遠遠地望見身負枷銬漸行漸近的女犯,以為自己眼花了:她不是死了麼?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天牢裡?連忙起身,扒著牢房的木柵向外張望,來人越走越近,終於認定,果然是她!一時間百感交集,恣意狂笑,眼淚卻莫名其妙地落了下來,幸災樂禍地嘲諷,「呵呵,哈哈哈……王姐別來無恙?一別數年,想不到我們兩姐妹會在這種地方相見。我潦倒失意,看起來,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大木落側目掃了對方一眼,暗暗平復著忐忑不安的情緒,「妹妹說的是哪裡話?貴妃娘娘若自認潦倒,像我這樣淪落娼門,人盡可夫的煙花女子哪裡還有活路?」等待獄卒卸下木枷,接過隨手塞給她的囚服,背向木柵逕自寬衣解帶,「弓藏將之前的事都告訴了我,我能有今日,全都是拜你二人所賜。」
「那樣的情境之下,我有什麼辦法。你心裡若非裝著那枚金環,我相信你會做出與我一樣的選擇。」
「不,我不會。你會那樣做,是因為你一直把弓師傅裝在心裡。」一邊繫著扣子,一邊轉身說道,「換一個人,你未必會那樣做。我相信我的妹妹不會存心害我。」
「渤海亡了,是不是存心的已經不重要了。離開王宮,我們倆都是負罪之身,寄人籬下。可你明知道,我是代替你出嫁,為什麼還要來勾引他。頂替你的身份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我已經很委屈了,你知道麼?」歪著頭,歇斯底里地質問道,「我好容易才找回一絲活下去的勇氣,你卻從花街柳巷裡冒出來,把我僅有的一點點希望給毀了!」
「對不起,初時……我並不知道……」滿心歉意,明知這樣的過結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解得開的。
「後來知道了,為什麼還要糾纏?最初的時候,他是那麼的在乎我,可自打逛了幾趟窯子,心裡面就像長了草。後來,他以為你死了,他的心思終於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常常在想,你為什麼沒有真的死掉呢?類似的想法時常讓我承受著良心的譴責。王姐,我要鄭重地說一句,他是我的男人,我們之間有名有份,不論你們之間有怎樣的前緣,不要以該死的愛情為名,是我嫁給了他,他是我的丈夫,你明白嘛?」
「我那時想過要離開他,為此甚至不惜自我放逐,決心至死不再見他。」雙手撐著欄杆,無可奈何地搖著頭,「可是,沒用的。人算不如天算。借此三番,終於還是會碰面。」
「別為你的下作的行徑找借口!你使出渾身解數討好於他,他每每要求我做出那些噁心的動作,我都會在心裡痛罵你。他之前不是這樣的,他是被你這煙花巷裡的賤人帶壞的!早先,他並不怎麼花心,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是我不好,是我無心之下傷害了你的感情。只因我前世淫業深重,此生淪落煙花受盡百般折磨。被他狠狠刺了一劍,也算是自受業報了。可我還是想問一句,關於那則巫咒的始末。當真是你叫那渤海薩滿下的咒麼?如果陛下不能早日解除巫咒,咱們倆只能抱在一起同歸於盡了。」
「呵呵,解除了巫咒我一樣得死。甚至,死得更慘。同歸於盡正是我所希望的。你害得我被他厭棄,我也要叫你嘗嘗被人厭棄的滋味!」
「賭氣有什麼用呢?他會因此而愛上你麼?」微微有些惱火,照見了自身輕慢。如果對方不是她的親妹妹,她連一句話都不想對她說。她一向自詡天人,不屑與凡夫爭鬥。然而爭鬥,才是妹妹能夠讀懂的方式。她必須放下德行,放棄固守的清高。用阿修羅的語言同她對話。
「當然!從今往後,他只會一心一意地愛我一個!」咬牙切齒地爭執。
「呵,呵呵……」大木落冷冷嗤笑,眼中浮起一片嘲諷,「她不過是把你當成了我。如果你僥倖被赦免,為了取悅於他,你依舊要像個煙花女子一樣做那些令你噁心的動作。稍不順他的意,就會戰火橫飛,永無寧日;順從他,你就成了我。我之死後,墓碑上會寫著『大氏木末』,你還不明白麼——我活在他心裡,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