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修廟的手藝?」大木落眨了眨白癡似的大眼睛,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這類靠苦力討生活的平頭百姓。舒骺豞曶
「是啊,我這樣的『鬼見愁』,除了廟裡的老和尚慈悲肯給我一些活計,別的也攬不上什麼活兒。」背起竹筐,牽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在籐蔓糾葛的樹叢裡行走。
「你住哪兒?」
「北山坳裡有個孟家村,我就住那村尾的第一戶。」
「哦。」繞開草木間隱現的森森白骨,戰戰兢兢地跟在身後。
「看姑娘,彷彿是城裡人?雖然……呵呵。」不敢看她的身子,「可這言談做派,跟我們山鄉里的女人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家在天福城。」避重就輕的提了一句。
「呃?怎麼一個人跑到這麼遠的深山老林裡來了?」
「被強盜擄來的……」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隨口搪塞了一句。
回頭看了看女娃兒姣好的容貌和一雙修長的美腿,惋惜地長歎一聲,「唉,也是你命裡該有此劫,姑娘受委屈了!」
「丑兒哥哥,我……能去你家借住一宿麼?」漫無目的,還沒空去想今後,不得已提出如此冒昧的請求。
「隨你。茅屋三間,只要姑娘不嫌棄。」
「不,不,不嫌棄!」趕忙追上半步,與他並肩而行。回到村邊一直徘徊到天色黑透了,才跟著他走進了他前時所說的茅草房。
家徒四壁,除了一面土炕和一個水缸幾乎沒什麼東西,屋頂茅草稀疏,隱約看得見天上的星星。唯有牆邊立著的一排泥人讓人眼前一亮,定睛一看,乃是一排姿態各異的泥羅漢,有的降龍,有的伏虎,有的捋眉,有的瞪眼,活靈活現。
「這些都是你捏的?」蹲下身,捧起一隻虎頭虎腦的小獸,「這個好可愛哦,我喜歡,是獅子嗎?」兀自搖了搖頭,「是麒麟,狗狗?」
「這個叫金毛吼,是觀音菩薩的坐騎。我只做了下半截,背上的菩薩著實把我給考住了!」
「怎麼?」
「做了幾個,老和尚都說不面善!」指了指牆角一堆作廢了的模型,頹然長歎一聲,「唉,也可能是個人業力所致,捏個羅漢、夜叉還順手;菩薩就比較困難,我實在想不出怎麼叫面善?」微微抬眼,恍然瞥見垂目笑望著金毛吼的端麗女子,「你等等——別動,別動!菩薩來了,我就照你捏一個……」
「我?」臉頰微微發熱,她這麼髒,這麼下賤,菩薩不會怪罪她嗎?
直見丑兒自地上抄起一塊泥巴,說幹就幹了起來,直捏到窗外的雄雞叫了三遍,一尊微妙微肖的菩薩終於顯出了大樣。
隨手拽了件衣裳,風風火火地往外走,「我這就去找那老和尚交差。趁我不在,你好睡一會兒。餓了就自己弄口吃的,鍋在灶上,米在缸裡頭……」
「哎——這菩薩還沒做完呢!」懷疑對方一時樂昏了頭。
將懷裡的菩薩轉向她,一手指給她看,身上的天衣八飾還沒雕好,臉面卻已經過了細緻刻畫,笑容嫻靜溫婉,卻微微露出一點牙齒……
感歎丑兒哥的好手藝,同時也無奈於對方的死腦筋,微撅著小嘴嘟囔道,「這哪裡是菩薩?太像我了。菩薩都是笑不漏齒的。你就不能動動腦子,變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