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香雲特地派了幾個得力的龜爪將小木末送回了「辛夷塢」。舒骺豞曶一路上招搖過市,引來了過往行人的頻頻側目。
可以想像,明日市井間的流言蜚語必然會關乎這「玉蝴蝶」,在不知內情的人們眼中,這稀貴的物件一定又是東丹王所賜之物。
然而,這面具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帶上了,那個色膽包天的鐵三爺又會怎麼想呢?穆香雲望著小木末前呼後擁的背影暗暗發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借他個膽兒,他也不敢砰她一個指頭!
大木落急匆匆地趕回了「辛夷塢」,一進大門就拉住雲婆子打聽到,「嬤嬤,那人還在麼?」
「在,在,您不回來他不走,惦記您都惦記瘋了!」細細打量著小女人臉上佈滿浮雕花紋的「稀世之寶」,「呦,姑娘這行頭是『先生』送的嗎?老身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華貴的玉器,好!跟著姑娘開眼了!」
嬌羞一笑,「哪裡,是穆爺借我帶的。」
「哦,難怪,穆香雲有這東西不奇怪,想當年,那可是名震渤海的第一名娼!」遙想當年風光,忍不住挑起大拇指。
「呵呵,嬤嬤回頭給我講講,我先回房把那位客爺送走。」話音未落,疾步奔向閨房。
扒在隔窗上聽了又聽,屋裡面沒有一絲聲響。躡手躡腳地推開了房門,屏息著呼吸跨進了門檻。
怯怯抬眼,一名男子正大咧咧地順在繡榻上,掀開的錦被裹著半截背向她的身子,下半截露出一身江湖飛賊才會穿的皂靴皂褲,看樣子好像睡著了,居然還微微地打著呼嚕……
到底是叫他,還是不叫他呢?大木落猶豫了。難得這麼性命攸關的時候,他還能躺在別人的榻上睡個囫圇覺。無奈,此地不宜久留,被先生知道備不住又是一場大火,更有可能,連同她和這辛夷塢裡的老老小小都得跟著這場大火一起燒了。
站在榻前凝神片刻,取下燈罩剪短了燭捻,轉身走向琴案。隨手撥響了琴弦……
抬眼朝繡榻上看了看,男人依舊睡著,彷彿根本沒有聽見。
抿著小嘴,無奈地輕咳一聲,鎮定了片刻,兀自奏起了那首《幽蘭》。
耶律堯骨在她一進門的時候就已經醒了,只是睏倦乏力,懶的抬眼。耳邊忽然響起這首《幽蘭》,更加肯定是她回來了。腦海中回想著那張傷痕纍纍地臉,遲遲未動,不知該如果與她相見……
直到一曲奏完,耳後幽幽蕩過一絲涼風,幻想著女人裊裊婷婷地走向他身邊。按捺著急促而狂野的心跳,屏著呼吸,微微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她會認出他嗎?會不會看出他就是那晚硬逼著她從良的那個「爹」?他的化妝技術並不怎麼高明,之後,還任性打了她,也不知此時她身上的傷還礙不礙事了?
大木落按耐不住急促的喘息,望著那副寬肩兀自發愣,耳邊斷續迴旋著嬰兒哀怨的啼哭聲。喘不上氣,微微有些眩暈,眼前依稀回放著記憶裡凌亂的背景——
那個雪夜,那片黑暗,還有靈魂深處那縷撕心裂肺地疼痛……
小手壓著胸口,竭力安撫著快要跳出來的心臟,猶猶豫豫地坐在了榻邊。閉目收斂著慌亂的心神,伸手輕扯錦被,「醒醒……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