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喝了幾服湯藥,小產的胎兒終於還是沒能保住。舒骺豞曶耶律堯骨難免有些沮喪,情緒越發得暴躁,易怒。
大木末坐在榻邊,哭哭啼啼地咒罵著忽然衝出街邊的乞丐。堯骨不曾抱怨,也沒有安撫,面對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冷冷發笑。
他真的要衝到煙花巷口去斬殺一個沒手沒腳的乞丐嗎?那個乞丐的賤命,能跟「大橫帳」的子嗣相提並論嗎?他甚至連抄家滅門的機會都沒有,那就是個孑然一身的乞丐。對於一個沒手沒腳的人來說,死亡不過是一種解脫。
身後有人推開了房門,淡淡回眸,望向端著兩碗湯藥的術律琿。對方嘲諷一笑,陰陽怪氣地高呼道,「奴才恭請二位主子用藥!沒什麼事兒的話,奴才午後告個假,一個人出去走走。」
耶律堯骨一眼就看穿了對方心裡的小九九,多半是要去『辛夷塢』探探風頭。心中暗暗糾結,到底要不要同他一起去呢?因為一支金簪惹得那小女人胎死腹中,摸摸良心,還真覺得有些對不起她。
然而,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正急於掙脫心頭牢籠,糾纏在混亂的心緒間時隱時現。那感覺讓人不由想起春夜裡貓兒的叫聲,邪魅,卻又讓人恐懼不安……
再次想起被他草草收入行囊的那支金簪,並未丟棄,只是怕再次惹惱了她,偷偷摸摸地藏了起來。亦不曾被術律琿看到,免得那傢伙再說一堆該死的風涼話。
事實上,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出於什麼?
只知道,那支簪在他胸口上戳了個大洞,害得他疼痛,害得他流血,害得他一氣之下傷了她……
術律琿獨自走出客棧的時候,覺得自己像一隻飛出囚籠的小鳥,終於解脫了!
長久以來,早已習慣了與少主子形影不離,可不知為什麼,自從有了那個女人,兩人之間就總像隔著點什麼,遠沒有以前那麼自在了。
邁著兩條腿來到煙花巷口,下意識地掃過靠在牆根兒曬太陽的一群乞丐。其中一個沒手沒腳的看起來格外顯眼,八成就是他害得側夫人小產。闊步上前打量著乞丐高高揚起的臉,對方淡淡掃了他一眼,帶著幾分貴族特有的傲慢。
霎時有種想要給他一拳的衝動,望著滑稽可笑的斷肢,終於放棄了如是的念頭。方要起身,望著天空的乞丐忽然開了口,「看什麼?認出我了?」
術律琿微微一愣,實在想不出兩人何時有過一面之緣。
「渤海王城之下,你險些被我的箭射中。術律將軍別來無恙?」
「你是金——金什麼來著?」堂堂大將軍居然淪落為街頭的乞丐,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幽幽長歎一聲,「如今,已經不重要了……」生平為浮名所累,當初正因為看重這些虛浮造作的東西,對於豆蔻,才會猶豫。
「沒有膽量報上名來麼?昨兒夜裡有一名女子被你害的小產了!」
「什麼,」空洞的眸子霎時有了焦點,與他審視的目光撞了個正著,「她,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