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蕭游最多也只能牢騷一下,有些事情,他還是得分清楚究竟是不是應該記住的。
看著眼前的房門,蕭游沉默了好久之後,終於伸手推開。門後的桌子上,兩個老人正坐在那裡喝茶。老太太一看到蕭游頓時眼睛一亮,連忙招手道:「孩子,來了,快點過來,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蕭游心中一跳,默默的點了點頭,看了旁邊哪個滿臉威嚴的老人一眼之後,蕭遊走到了老太太的跟前。老太太趕緊把蕭游拉到椅子上做下來,伸出那皮膚鬆弛的手,用那幾乎已經感覺不到指紋的手,輕輕地摸了摸蕭游的臉,蕭游莫名的眼眶一紅,只是這一個動作,瞬間就讓蕭游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這是怎麼了?我,我怎麼這麼沒有出息?」蕭游連忙心中告誡自己,不能這麼沒出息,只是,只是摸了摸臉而已,自己何必這麼激動?就算是自己至親的人,自己也不應該這麼輕易的就感動啊!
「可憐的孩子。」老人的眼中湧出了渾濁的淚水,一邊說道:「你上次走的太快了,我都還沒有來得及和你好好的說兩句話!」
蕭游連忙一笑道:「沒事,有的是時間,我那不是有事情得去處理嗎?」
「處理好了嗎?要我說的話,你一個孩子,就好好的玩,好好的享受,處理什麼?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只是個孩子……和你爸,長得真像……你是叫游游嗎?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個小調皮!」老人輕輕地在蕭游的鼻子上點了一下,笑了起來。
蕭游忍不住笑了出來,心中壓抑的感情也爆發了出來,眼眶中的淚水瞬間湧出。
「不哭不哭!」老太太連忙說道:「好孩子,不哭,都怪這個死老頭子!都怪這個死老頭子啊!」
蕭老爺子聞言臉色一沉,不過老太太絲毫不弱的和他對視,片刻之後,老爺子敗下陣來,無奈的搖了搖頭:「慈母多敗兒,這話套在孫子身上也管用!不磨練,怎麼成大器?」
「我不管你的那些什麼大器啊,成就啊,之類的話。我就想要我的小孫在我身邊安安康康的好好活著。他要吃什麼,我就給他買什麼,他要做什麼,我就讓他做什麼。他喜歡誰家的姑娘,我就給他搶過來!」老太太霸道的說道。
蕭游哭笑不得,這裡到底是蕭家,還是土匪窩啊?自己的這個奶奶,看著慈眉善目的,原來只是對待自己的家人才會這樣啊。
老爺子沒話說了,張了張嘴,之後又閉上了。卻是想要說說蕭信這個敗家子的事情,但是想了想,這對自己的老伴來說,實在是一個沉重無比的打擊,他不能說這話。
老太太看老爺子沒話說了,得意洋洋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對蕭遊說道:「孩子,你想吃什麼,奶奶給你去買!看我大孫,多乖啊,長得有英俊,有對象沒?」
老人的話,總是一些家長裡短,蕭游真切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奶奶的關懷。而老人來來去去的,也就那幾句,什麼有沒有對象啊,生活的好不好啊,受苦了都怪老頭子之類的。
絮絮叨叨的說著,蕭游也就這麼笑著聽著,感受著這種難得的溫暖。對他來說,這確實是難得的溫暖。父母可以給他的愛,和爺爺奶奶能夠給他的完全不一樣。尤其是現在的孩子,大多都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很難形容他們之間的那種濡慕之情。
老爺子一句話不說,就在那聽著,過了一會,老太太說累了,蕭游服侍老太太睡下,這才過來坐在了原來的位子上,看著自己的爺爺,蕭家的老爺子,一家之主,一個倔強的老頭!
「沒受傷吧?」老爺子開口了,蕭游一愣,他以為老爺子第一句話,應該是問鬼王門的情況,沒想到,卻是這樣……
「我沒事,這個天底下,能夠傷害我的人,還不多!」蕭游毫無謙虛的說道。
「哼,猖狂!」老爺子這話卻是用歎息的語氣說出來的:「這個世界,太大了,孩子,你覺得我蕭家如何?多年以來,被尊為天下第一家族,慢慢地,自傲自大,把天下人全都不放在自己的眼裡,可實際上呢,一樣水養百樣人,每個人都是獨特的,不一樣的!我們小家能夠成功,絕對不是因為我們蕭家的祖宗究竟有多麼的了不起!可能,易地而處,他並不能很好的解決今天的問題,但是在那個時代,他就能夠創建蕭家這麼大的基業!所以,我仔細的想了一下,人啊,最重要的,除了才能之外,還得有機遇,同時,還得寄希望於你的對手!」
「寄希望於對手?」蕭游一愣,這話是怎麼說的?
「不明白?」老爺子一笑,摸了摸自己雪白的鬍子說道:「寄希望於你的對手,是希望你的對手永遠比你慢一線,永遠比你笨一線!或者,永遠,比你運氣差一點!」
「嗯?」蕭游哭笑不得:「這……這,這有什麼意思啊?」
「什麼意思?」老爺子歎了口氣道:「縱觀古今,古往今來,不乏以弱勝強的例子!對手不強嗎?為什麼強還敗了?是因為弱的一方運氣好!或者是在好的時機做了正確的事情,這就好像是那個蝴蝶效應一樣,你知道蝴蝶效應吧?」
「嗯,蝴蝶顫動翅膀,然後在什麼地方捲起旋風的那個,我知道……」蕭游點了點頭:「不過還是覺得有點扯淡,按照這個說法的話,那旋風應該源源不斷才對,除非蝴蝶死絕了!」
「哈哈哈哈!」老爺子笑道:「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某件小事的改變能夠改變一件大事!比如說,一元錢的硬幣,你頂多買個口香糖。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吧?然後你用一元錢硬幣買了一個口香糖,嚼完了之後,你很沒有素質的直接扔到了地上,被另外一個人踩在了腳上!而這個踩了口香糖的人,在路過銀行的時候,用踩了口香糖的腳,粘到了一張一千萬的銀行現金支票!而這一千萬被他發現之後,還沒來得及花呢,他就被警察抓了起來,說他偷了一千萬的支票,並且經過法院審理之後,把他送入了監獄裡面!故事說到這裡的話,那就是一塊錢,就讓一個人背叛了終身監禁!」
老爺子看著蕭游,笑的很溫和。
蕭游明白老爺子的意思了,這其實就是運氣的一種。蝴蝶效應之類的東西,蕭游還是明白的,只是老爺子今天把這番道理說的很清楚!這一系列的事情,最終匯聚到了一個必然的結果!如果自己是那個被送進監獄的倒霉蛋,那天運氣好一點的話,他就不會從那條路上路過,然後踩了口香糖,就算是踩了口香糖,他也不會從銀行門口路過,那就踩不到那現金支票!這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其實都是脆弱無比的,只要運氣好那麼一丁點,改變一下自己的思路,立刻就能夠得到另外一個結局!
「而人生……就是如此啊!」老爺子似乎看出了蕭游在想什麼,最後給他了一句總結!然後說道:「蕭家能夠有這麼大的基業,除了老祖宗用各種各樣的機遇,蝴蝶效應,配合運氣,打下了一個根基之外,歷代的家主也是功不可沒的。只是沒想到,匯聚到了我這裡,結果卻出現了這樣的惡果!我想了一下,同樣的道理也可以解釋的明白!我今天的這個結果,就是一次次的累積做造成的必然!而我的運氣好,因為,有你這個爭氣的孩子!」老爺子這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誇獎蕭游,當著他的面誇獎!
蕭游半晌沒有回過神來,過了好一會之後,就聽到老爺子說道:「我知道,你不想做蕭家的家主!我可以理解!蕭家對別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財富,但是對你來說,蕭家卻只是一個負擔,或者,他能夠成為你的落腳點,卻絕對不是終點。因為你的未來,太大了!只是……孩子,有些時候想一想,不要做出踩口香糖的事情出來!在遇到了人生的岔路口的時候,冷靜分析,不要被眼前的一切所迷惑!這就是我所能給你的唯一的寶物!孩子,你走吧!」
老爺子說完之後,站了起來,蕭游這才愕然發現,原本這老人堅硬的脊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顫顫巍巍了。他已經老了,一隻腳,已經跨入了棺材裡面。人生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卻只希望把最寶貴的經驗留給自己最看重的孫兒。
「爺爺……」蕭游脫口而出,老人的身子一顫,忽然哈哈一笑,道:「去吧,去吧!把我蕭家的威名,擴散到全世界!」
蕭游默默的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轉身離開了房間……他心中明白,自己再看這兩位老人的次數,已經有限了。他們的身體正在枯竭!這是正常的,他們的年紀太大了,而且,還經受了那樣的折磨……原本蕭游對此是無所謂的,但是此時,卻感覺一股鑽心的疼!有種說不出來的後悔,在心中醞釀,如果,如果能夠早一點,早一點來到這裡的話,是不是,未來能夠變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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