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又重新進去了,周芷蘭的心隨著緊緊關上的手術室的門而閉合,連呼吸都沒有了知覺。
病危通知單……
難道他真的搶救不回來了?
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又陷進了昨晚那個可怕的噩夢。她掉下無止境的深淵,沒有盡頭,只是不停的下落、下落,彷彿要墜入十八層地獄一般。可是,昨晚的夢境中,那個熟悉的聲音叫著「丫頭」,將她從噩夢中解救了出來……可現在,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或許再也不能出聲,或許再也無法睜開眼睛——她只能墜下去,再也沒有人來解救她。
陳敏娟心疼女兒,將她摟在懷裡,不斷的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溫和的安撫:「蘭蘭,你傷心就大聲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她怕女兒憋壞了。
可是,周芷蘭哪裡哭的出來,趴在媽媽懷裡,聞著媽媽身上熟悉的味道,卻依然無法安定她惶恐不安將要窒息的心。原來,痛到極致,是哭不出來的。
走廊裡有一些騷動,是那名女軍官的身子搖晃了一下,旁邊有軍官立刻扶住了,而後勸道:「嚴少校,您必須請醫生看一看,包紮一下,不然一直這樣很危險!」
嚴星夢卻不聽,只是緊緊盯著手術室的門,平靜的說:「我沒事,等葉上尉手術結束。」
「可是,手術都已經進行了五個小時了!看樣子還得繼續下去,您這樣——」
「我說了我沒事!」身為軍人,雖然是女人,但顯然脾氣並不好,柳眉倒豎的模樣不遜色任何一個發怒的男人。那名尉官眉頭皺了一下,再不敢開口說話。
醫院走廊裡陸續有部隊首長趕過來,關心受傷戰士的搶救情況。周芷蘭這才知道,原來受傷的不止葉少聰一個人,好像這次去執行任務的特戰小組,遭到了一批喪心病狂的僱傭兵的圍堵,特戰隊員浴血奮戰一晝夜,將敵軍全部殲滅。但是,我方也傷亡慘重,據說一名特戰隊員當場死亡,剩下的人,也都傷的不輕。
周芷蘭腦子裡嗡嗡的,手腳冰涼,被陳敏娟強行按在椅子上坐下,眼神呆呆的看著地面。從小到大跟葉少聰相處的種種場景再一次浮現在腦海,他的不屑,他的毒舌,他的霸道,他的囂張,曾經覺得那麼憎惡的種種行為,此時想來卻倍感甜蜜。從六歲到二十二歲,轉眼十六年過去,雖然兩人打打鬧鬧不斷,卻不可否認感情也在逐漸升溫。而且,這段感情中,葉少聰似乎一直為她付出的比較多。
又想到上一次母親出車禍住院,當時若不是葉少聰恰好休假陪在身邊,她真不知道自己會傷心成什麼樣子,能否挺得過來。從小到大,他都是那麼強勢的存在,不知不覺成為了她的依靠,只要有他在,她便覺得一切都沒問題。可現在,一向霸道強勢的他,居然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再也不能跟她鬥嘴,再也不能讓她依靠……
既然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付出,那麼,現在——該輪到她了吧!
周芷蘭忽然刷的站起身,眸光裡透露出一種堅定,嚇得旁邊的陳敏娟一驚,「蘭蘭,你怎麼了?」
「我要進去陪護!」周芷蘭定定的說出幾個字,旁邊的人都是微微一怔。
正好這時又有醫生趕過來,周芷蘭一把抓住醫生的胳膊,也不管那醫生是去搶救誰的,只是說:「醫生,我要進去陪護!」
陳敏娟覺得女兒肯定是被刺激過度,有些失去了理智,趕緊抱著女兒在懷裡安慰,「蘭蘭,少聰那麼堅強,他會挺過來的!你別衝動,不要給醫生添亂。」
周芷蘭卻很鎮定的說:「媽,我沒有衝動,我現在很冷靜。產婦生產丈夫都可以陪同,為什麼病人做手術愛人不能陪著?媽,說不定,他可以感受到我呢!」
那名醫生已經弄明白了情況,看了一眼周芷蘭,問:「你是病人什麼人?」
「未婚妻。」
醫生沒再多說,吩咐身後跟著的護士,「帶她去換手術服,快一點!」
周芷蘭心裡一喜,感激的道謝,看了母親跟白素心一眼,趕緊跟著護士走了。
原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可以進來成為他的依靠,可當她踏進手術室看到手術台上躺著的人時,還是忍不住腿一軟,心跳在那一刻都險些停止。
醫生看到她,問了一句:「是病人家屬麼?」
周芷蘭從腦子嗡嗡聲中回神,點頭,「……是的。」
護士忙忙碌碌的來去,無暇顧及其他,但還是輕聲提醒:「他現在重度昏迷中,不過你可以在他身邊陪著,握握他的手,跟他輕聲的說話,或許……他可以感覺到你。」
護士的話讓周芷蘭重新堅強起來,定了定神邁開步子,走上前去在葉少聰的頭部蹲下來。
剛一進來,她被嚇得不敢邁步,是因為手術台上的人她根本不敢認。葉少聰在叢林作戰,臉上塗了作戰油彩,本就難以辨認。再加上長時間對抗,汗水流下來弄花了油彩,又混合著泥土血污,那張平日裡英俊剛毅的臉龐,哪裡還有半分熟悉的輪廓?不過,此時她走進了蹲在他的身邊,卻依然可以認出這個人是那個讓她曾恨到極致可現在也愛到極致的男人。
葉少聰一動不動的躺著,雙眼緊閉,唇色蒼白,嘴裡和鼻子裡都插了管線,通向旁邊一台台精密的儀器上,她想要伸手去幫他抹去臉上的油彩和血污,可又怕碰到了那些管線,更怕弄疼了他。他是如此的羸弱,如此的不堪一擊,她深怕輕輕一碰就會對他造成致命的傷害,於是在枕邊跪下來半晌,她才敢輕輕的捧起他的手。
其實,就連那隻手都不是完好無損的。修長的手指上滿是泥土和鮮血,她不知道他手上有沒有傷口,小心翼翼的捧起來,展開了放在自己臉上,感受著他手上冰涼的溫度,她徒勞的想把它溫暖起來。
「少聰……少聰,你不要有事……」周芷蘭終於開始哭起來,低低的啜泣夾雜著隱忍,眼巴巴的看著一動不動的男人,一聲一聲低喃哀求,「你不是說結婚報告批下來了麼?你不是說我們今年就結婚麼?你不能有事……你要是……要是……那我怎麼辦?我嫁給誰啊……」
手術進行了十四個小時,周芷蘭陪了八個小時。中途,因為醫院血庫告急,a型血急缺,周芷蘭的血型恰好符合,便又一次性捐了600cc的血。醫生建議她必須休息去,可是她頑固的任何人都勸不動,護士要給她打鎮定強迫她休息,卻被她苦苦哀求所感動,最後,只好又讓她進了手術室。
時間彷彿就此停住,宇宙洪荒中只剩下他們兩人……她就這樣跪在男人枕邊,捧著他的手在臉上摩挲,在嘴邊哈氣;她就這樣一刻不停的低喃,從兩人相識的點點滴滴談起,從他們相戀的分分秒秒說起,講述她曾經是多麼的討厭他,而現在又是如何的喜歡他……
醫院的醫生護士都見慣了生死,平時病人去世對他們已經造不成多大的波瀾,可這一次見識了這個年輕漂亮的小女人如此堅強的毅力,一個個忍不住紅了眼眶。
手術結束時,周芷蘭的精神狀態明顯有些失常,不過卻仍然知道問醫生手術的情況,醫生也疲憊不堪,不過想到這個弱女子帶給他們的震撼,還是溫柔和煦的道:「手術是成功的,但是他能不能醒過來,還要看他的造化。」
這就夠了,至少沒有宣佈死亡。
周芷蘭疲憊的閉眼,站起一半的身子倒了下去……
再次醒來時,陳敏娟陪在身邊,周芷蘭一睜眼就坐起身,「媽,他怎麼樣了?」一開口,卻發現這聲音陌生的不像自己的。原來,八個小時不停息的說話,她的嗓子已經沙啞不堪。
陳敏娟趕緊壓住女兒激動的身子,滿臉的擔憂,「蘭蘭,少聰還在昏迷中,醫生說還沒有脫離危險期。蘭蘭,你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啊,不要讓媽媽擔心……」【白天還有一更,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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