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半晌,才聽羅氏道:「起來吧……」聲音和拉風箱似的。舒孽信鉞
這時,從屋外排著隊進來了四、五個丫鬟,每人手裡端著一個托盤。
當先的丫鬟直接越過石槿柔,將托盤上一碗黑乎乎的藥汁遞給了羅氏身邊的丫鬟。
那丫鬟伺候著羅氏喝了藥,第二個丫鬟立馬遞上了蜜餞碟子……第三個丫鬟遞了溫水漱口……
石槿柔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心中不屑,這羅氏的捧場都快趕上「太后老佛爺」了,說到底,當初也不過是個伺候人的丫鬟!
為了羅氏的這一碗藥,滿屋子的丫鬟折騰了近半個時辰才算消停了下來。
羅氏這才騰出空來「關照」石槿柔:「小小年紀就三天兩頭地鬧病,知道的,你是董府的外孫女,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董府的老太太呢。董府哪天虧待過你?至於當著所有的客人哭暈在你母親的棺前嗎?董府是大戶人家,你也學點大家閨秀的作派,別總用那小門小戶的陰私手段給你大舅母添堵!……」
石槿柔身子站得筆直,微低著頭,表情淡漠,彷彿羅老太太說的人不是她。
其實石槿柔心裡挺好奇的,這羅氏看著跟活不起似的,連她都擔心羅氏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怎麼訓起人來這麼帶勁兒?本尊得和羅氏結過多大的仇,才讓羅氏如此「帶病堅持損人」?
羅氏是沒和本尊結過仇,甚至沒和本尊的母親董韻結過仇,但她恨本尊的親外祖母鄭氏——那個佔了董老太爺結髮妻子位置的女人。董老太爺已經和鄭氏並骨合葬了,羅氏就算死了,也只能在他們夫妻二人的墓邊點個穴,以妾室的身份下葬。這一直是羅氏的心結,就算她有再多的算計,也沒有辦法破解此事。所以她才會多年來一直刁難董韻母女。
古人對於死很迷信,認為並骨合葬的兩人,來世還能做結髮夫妻。羅氏這輩子最忌諱的就是她的出身,這輩子是沒法改了,但她希望下輩子能做個堂堂正正的嫡妻。羅氏用盡了手段,也沒能讓董老太爺臨終前答應不與鄭氏合葬。她的膽子再大,也不敢挖墳掘墓,把董老太爺再弄出來,等著與自己合葬。
羅氏看也不看石槿柔,辟里啪啦的教訓了一頓,再抬頭,卻覺得眼前一花,彷彿見到了已經死去多年的鄭氏。
羅氏不禁渾身發冷,牙齒開始打顫,哆哆嗦嗦地喃喃道:「夫、夫、夫人……」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屋裡頓時大亂,石槿柔差點兒被一個丫鬟推倒在地,匆忙間扶住了邊上了一把椅子,才勉強穩住了身子。
丫鬟婆子們又是掐人中,又是胡嚕前胸捶打後背的,羅氏總算醒了過來。
羅氏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看向石槿柔的位置,鄭氏不見了,只有一個和鄭氏的神韻十分相似的石槿柔淡漠地站在那裡。
羅氏氣得直咬牙,剛才她還以為是鄭氏回來向她索命呢,誰知道原來只是個與鄭氏當年神情極為相似的小毛丫頭。
羅氏用顫抖的手指著石槿柔,一張嘴,卻是吐出了一口鮮血。
屋裡好些丫鬟都被嚇哭了,因為常聽人說,如果一個人吐血了,那多半是活不長了。羅氏要是死了,她們可怎麼辦?羅氏和大太太楊氏多年來都是面和心不和,以大太太的性子,能給她們配個小廝就算好的了,得罪過大太太的,恐怕逃不過被賣進青樓的命運。
石槿柔倒是一點兒緊張的感覺都沒有,甚至都沒覺得害怕或內疚。她只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前一刻還勁頭兒十足地在訓人,後一刻就暈倒吐血,太匪夷所思了!若是自己出言頂撞過羅氏,才把她氣成這樣,那也說得過去,可明明自己從進屋到現在只說過一句話,那就是:給老太太請安。暈倒能作假,但吐血可作不了假,這個羅氏到底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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