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玲望著於倩,她彷彿想從於倩的臉上看出於倩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於倩哪裡會不知道岳玲的心思:「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是這次我說的是真的,岳玲,上次的事情我真的……」於倩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岳玲幽幽地歎了口氣:「行了,你不用說了,我答應你!」
沒有人知道於倩和岳玲達成的協議,此刻朱毅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瞇著眼睛想著什麼。舒逸和鎮南方開門進來,鎮南方正想說什麼,舒逸豎起指頭「噓」了一聲,示意他別說話,怕打擾了朱毅的思考。
沒想到朱毅竟然睜開了眼睛:「沒事,他想說什麼就說吧,對了,我正有事想找你們呢!」舒逸笑了笑,鎮南方說道:「先生,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朱毅擺了擺手:「想到什麼還談不上。」他看到他們還站著,忙說道:「坐吧,站著幹嘛。」
舒逸先坐了下來,鎮南方則乖巧地清洗起桌上的茶具:「前些日子和老舒學了下泡茶,先生,今天就讓你嘗嘗我的手藝!」朱毅嘿嘿一笑,指著舒逸:「你跟著他學的?就他那手藝,還沒出師呢!」
「對了老師,你剛才說找我們到底有什麼事啊?」舒逸岔開了話題,朱毅說道:「童宇那邊一時半會還沒有結果,我們的調查也陷入了困境,我就在想,我們是不是能夠先給這兇手畫個像!」鎮南方正在清洗茶具的動作頓了頓:「畫像?可我們誰也沒有見過他啊!」
舒逸微微一笑:「老師說的是做心理側寫吧?」朱毅點了下頭:「嗯,就是這個意思。」鎮南方有些好奇:「哦?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玩兒的?」舒逸說道:「通過他的一系列的犯罪行為還對其心理進行分析,大致地推斷出他的性別、年齡以及曾經的一些心理經歷,很多國家專門有側寫員或者側寫師,通過他們對犯罪分子的側寫,來對犯罪嫌疑人進行初步的鎖定。」
鎮南方一下子來了興趣:「聽起來倒還真像那麼回事,那麼在我們國家為什麼不跟著推廣呢?」朱毅苦笑著搖了搖頭:「說起來容易,但真正要做起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包括我在這件事情上都不持贊成的態度。」
鎮南方不解地問道:「為什麼?」朱毅淡淡地說道:「原因很簡單,三個方面,第一人員的素質達不到,一個合格的側寫員他要有豐富的理論知識,對於各種心理現象及表現要有深刻的認識,其次他還必須熟悉犯罪,掌握犯罪的心理,側寫不是紙上談兵,不能夠僅僅依靠書本上學到的那些東西來套用,臆斷!」
「第二,就算人員的素質相對都高,但側寫的結果與事實的差距還是有很大的出入的,它與微表情分析不一樣,微表情是我們看得見的,而且微表情從科學的角度來說它是不容易偽裝的,因為人的神經系統的活動遵循著一定的客觀規律,你看到的一個人真正的情緒流露與偽裝出來的情緒是截然不同的,人要用一種偽情緒不掩飾真情緒從表象上可以做到,可是神經運動卻會出賣它,比如說,我們常說的一句俗話,皮笑肉不笑,為什麼?那就是因為那笑是假的,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笑必定是牽動肌肉神經的。」
「但側寫則不同,側寫其實只是對犯罪分子心理共性的一個初步的整合,把與其相關的犯罪行為轉變成為與其相關的心理特徵。你們都是具體偵辦過許多案子的人了,你們應該知道,犯罪分子的智商越高,其作案手段就越高明,這種高明指的並不是它的作案方式有多麼複雜,相反,有時候就是簡單的作案方式也夠得我們喝一壺。而且高智商的犯罪分子具備了極強的反偵查能力,這種反偵查的手段不僅僅是作案的方式方法上,包括心理上的戒備。」
「當他們的心理高度戒備的情況下,側寫的符合度就會大大降低,如果過分依賴心理側寫,反而會將我們的偵查工作引入歧途!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心理側寫同時還受到側寫員自身心理的局限,再優秀的側寫員都會在側寫的時候摻雜進自己的情感與喜好,這樣就很容易形成首因認定,也就是說他第一次的側寫結果往往就會貫穿整個案子的偵破中去,其實就是我們說的第一印象,之後想要更改就太難了。」
「如果側寫員自負或者太自信,他會誤導整個案子的偵破,形成嚴重的冤案,錯案。所以上次上面提出將心理側寫廣泛應用到刑偵工作中去時,我投了反對票!」
朱毅一口氣說完,鎮南方這才恍然大悟,點了點頭:「既然是這樣,先生怎麼又讓我們來做這個側寫呢?」朱毅苦笑了一下:「這不是案子的偵破工作一直停滯不前嗎?我想不如嘗試一下,再說了,也不用太當真,權當是娛樂吧!」
舒逸輕聲說道:「我同意老師的觀點,之前我也看過一些美國關於心理側寫方面的著作,給我的感覺他們把過於誇大了心理的重要性,甚至把心理學在案件的偵破中起到的作用神化,不,甚至可以說是妖魔化了。」朱毅「嗯」了一聲:「心理學作為一個輔助性工具是沒什麼問題的,但一定不能把它的功能過分的誇大,否則還有刑偵學來做什麼?辦案最終要講求的還是證據!」
鎮南方泡好了茶,給大家倒上一杯,朱毅品了一口:「嗯,還行嘛!」鎮南方笑了笑。
朱毅開始了正題:「首先我們來看看,目前這個案子的起源是源於學校,收到冊子的人全是學生,這說明兇手應該是一個經常有接觸到學生,方便和學生打交道的人。」舒逸和鎮南方都沒有說話,他們知道朱毅一定還有下文。
「到目前為止,已經死了六個人,也有一個倖存者,死的六個人,四個是學生,一個是警察,另一個是社會無業人員,但歸根結底,冊子都是以各種方式送到學生的手裡的,他的目標最終還是針對著學生去的。李小花的死是誤碼殺,不過小伍的死卻可以看做是一種挑釁或者一種警告!」
鎮南方提出了反對意見:「小伍為什麼就不可能是誤殺呢?」朱毅回答道:「因為小伍的死,我們之前的假設就是兇手入侵了受害者的腦電波,與之同步,控制了受害者的思想、情緒和行為,那麼他對受害者當時那一刻的思想是有所知的,小伍是用自己的配他自殺的,那麼兇手就肯定已經知道了小伍是警察,明明他的目標是學生,為什麼要對小伍下手,只能說明他是在警告或者挑釁!」
「如果小伍的死是警告或挑釁,那麼於倩的事情又怎麼說呢?」舒逸問道。朱毅掏出煙來扔出兩支,然後自己點上:「於倩的事我確實也沒想明白,你們覺得呢?」
鎮南方拿著煙在鼻子上聞了聞:「於倩的事情確實不符合道理,不過我覺得他並沒有真正想殺死於倩,否則根本不用等到孔繁榮出來,因為那一次是干擾信號出現最長的一次,從時間上看如果他真要殺死於倩,根本不用等孔繁榮洗完澡出來。」
舒逸淡淡地說道:「或許是他覺得有趣,想作弄於倩和孔繁榮玩呢?」朱毅看了舒逸一眼:「玩?可是也差點要玩出了人命!如果不是孔繁榮奪刀,那麼於倩很可能也死了!」
鎮南方閉起眼睛,認真地想了一下:「嘗試,會不會是一種嘗試?」鎮南方這一說,朱毅和舒逸都瞪大了眼睛,鎮南方坐正了身子:「你們想想,一直以來兇手都是控制著單個的受害者自殺,而這一次他好像是試圖一下控制兩個,只是有一點他沒有算到,就是孔繁榮竟然提前,去洗澡了,我們假設一下,如果當時孔繁榮一直呆在於倩的身邊,或許他的嘗試就成功了,到時候死的或許不是一個,是兩個!」
舒逸笑了笑:「聽起來像那麼回事,可是你有什麼證據?」
鎮南方還果然拿得出證據來:「你們想想,那晚於倩怎麼就突然想到了結婚時孔繁榮曾經說過的誓言,他也夠能耐的,竟然把這一段從於倩的腦子裡挖了出來,既然讓於倩產生了心結,又讓孔繁榮有負疚感,如果孔繁榮真一直在場的話,可能於倩讓她自殺證明心意他還真會那樣做!然後等他真做了,於倩還能獨活嗎?」
「一箭雙鵰,一石二鳥。」朱毅說道,鎮南方用力點了點頭:「嗯,嗯,我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我說他是在做一個嘗試!」舒逸瞇縫著眼睛:「可是這又違背了我們剛才的假設,兇手的真正目標是學生,小伍的死如果說是他的挑釁和警告,破了他的常規還說得通,如果他要是對於倩和孔繁榮也起了殺心的話,那麼就不符合我們最初的假設了,這側寫也就得重新做出條件推定了。」
朱毅也說道:「是啊,舒逸說得沒錯,如果你的這個想法成立,那我們最初的假設就錯了,側寫的條件就不能成立,得從新推定。不過南方說的也沒有錯,他的想法是大膽了一點,可是卻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