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哲淵見前台護士把舒逸他們領了進來,便站起身來:「小舒,快來,我給你介紹一下。」舒逸看了一眼,辦公室裡還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男人大約五十歲左右,一米七、八的樣子,穿了一套銀灰色的西裝,國字臉上戴著一副銀邊眼鏡。女的大約三十歲月上下,白色的職業套裙,肉色絲襪,白色的高跟皮鞋,頭髮綰起。
女人長得很美,笑起來有個酒窩。
夏哲淵指著女人對舒逸說道:「這位是簡妮博士,這個『一米陽光』心理診所便是她開的。」舒逸微笑著說道:「簡博士,你好,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說完伸出手去,簡妮大方地握了握他的手,笑道:「舒先生,我可是拜讀過你的大作《行為心理分析的若干誤區》,讓我受益匪淺啊。」
舒逸微笑著說道:「讓夏博士見笑了,那只是我的一點愚見,一家之言,作不得數的。」簡妮這才抽出手來:「舒先生謙虛了,當時看到你這篇論文,我還真有些不服氣,我就想,行為心理分析真的那麼厲害嗎?有機會一定要和舒先生比試比試。」夏哲淵笑道:「比試?怎麼比試啊?」
簡妮說道:「舒先生不是說行為心理分析可以廣泛運用於刑事偵察領域嗎?那我就當個壞人,做點壞事,看他能不能查出來。」她說完,自己先笑了,夏哲淵也笑道:「你呀,倒真是什麼都敢想。」
接著夏哲淵又對舒逸介紹那個男人:「這位是周漢生教授,也是從事應用心理學研究的。」舒逸忙伸出手去:「周教授,你好。」周漢生微笑著點了點頭:「你好,老朱還好吧?」舒逸回答道:「老師他還好,謝謝周教授的關心。」周漢生長長地歎了口氣:「一晃三十年過去了,我和老朱可是大學的同學呢。」
舒逸說道:「嗯,我也經常聽老師提起周教授。」
夏哲淵說道:「坐,都坐下吧,別這麼客氣,老周,今天大家就是單純的學術探討,你可不許擺老資格,把我們這些後輩給嚇到了。」周漢生笑道:「好好,聽你的。」
坐了下來,夏哲淵才說道:「小舒,你朋友的情況我們大家溝通了一下,都拿出了自己的意見,所以讓你過來,大家再碰碰,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舒逸心裡很是感激夏哲淵的熱心,他說道:「夏教授,你看我這次給你們大家添麻煩了。」
夏哲淵說道:「說的什麼話,大家都是同行,而且你說的那個情況也很有代表性,至少我們在臨床上都從來沒有遇到過,能夠有一個學習的機會,還求之不得呢。」
簡妮給舒逸和沐七兒倒上了水,然後坐到了沐七兒的身邊:「沐姑娘,剛才就聽夏教授說舒先生有個美麗的女朋友,我還不相信呢,現在看來,夏教授這次還真說了一次真話。」夏哲淵說道:「你這個小妮子,怎麼說話的?」簡妮笑了,然後望著舒逸:「你朋友的情況我倒覺得與催眠還是有一定的關係,至少它必須要通過一定的心理暗示才能夠完成。」
舒逸認真地聽著,簡妮繼續說道:「人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出現幻覺,至少必須有能夠讓他產生幻覺的介質,他們的感官在受到這個介質的刺激下,對介質有不正確認識,從而產生幻覺。或者用一個詞來概括,就是恍惚,因為看到,聽到或者觸摸到什麼,使他的精神出現了恍惚,而將其感受到的東西虛化,並通過想像讓這樣的虛化延伸。」
舒逸說道:「也就是說這個介質恰好能夠推動虛化的過程。」簡妮聳了聳肩膀:「至少我覺得應該是這樣的,不然我找不到更好的解釋辦法。」夏哲淵也說道:「我也比較傾向於簡妮的說法。」
周漢生搖了搖頭。舒逸微笑著問道:「周教授認為呢?」周漢生沉默了一下,然後才輕輕地說道:「說實話,我也還沒有想得太清楚,不過我有個很模糊的感覺,我覺得好像和什麼症狀很相似。」舒逸說道:「哦?」周漢生說道:「我感覺這是一個由此及彼的問題,也就是一種感官刺激導致的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感受。」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半天,夏哲淵才說道:「周教授這麼一說,我也好像想起了什麼。」舒逸沒有說話,簡妮突然驚叫道:「對了,共感覺,一定是共感覺。」沐七兒不解地說道:「什麼是共感覺?」可沒有人回答她這個問題,舒逸、夏哲淵和周漢生恍若夢中驚醒,舒逸說道:「對呀,我怎麼就沒想起來。」
這時他才看到沐七兒那一臉的疑惑,舒逸微笑著說道:「所謂共感覺就是一種感覺混合的心理疾病,它會從一種形態的感覺引發出另一種形態的感覺。」舒逸說完,上前握住了簡妮的雙手:「簡博士,太感謝你了,真的十分感謝。」舒逸的內心很是激動,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就等於握住了破案的那把鑰匙。
因為他知道,共感覺是一種比較罕見的心理疾病,大概三萬人裡才會出現一個有共感覺的人,而別人對他感知的現象根本無法理解,這樣的人多半都會有極強的孤獨感和疏離感。舒逸站了起來,他再也呆不住了,他迫不急待地想要證實這一假設是不是真正的成立。
「夏教授、簡博士、周教授,今天真是太謝謝你們了,不過我現在得先離開了,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做完後再來答謝諸位。」夏哲淵笑道:「去吧,能幫上你的忙就好。」簡妮則說道:「有空常來坐坐吧!」
周漢生也說道:「問老朱好!」
出了診所,舒逸回頭看了看:「一米陽光,真是好名字,有一米陽光,我們就能夠慢慢地接近光明了。」
舒逸發動了車子,離開了「一米陽光」。
「你們說的這個共感覺,和我們的案子有什麼關係?」沐七兒上車後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舒逸說道:「有關係,太有關係了。你想想,我們這幾起案件中被指定的殺人者,李一鳴出現過幻聽,沈碧君出現了幻視,馬新蘭說見到了鬼魂,現在看來,這一切很有可能不是他們的幻覺,而是他們的一種感受。」
沐七兒沒有說話,因為她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舒逸知道她還是沒能夠明白,微笑著說道:「舉個例子,讓你明白什麼是共感覺,比如你叫到尖叫的聲音你會有什麼感覺?」沐七兒想了想回答道:「危險、恐懼。」
舒逸點了點頭:「可是如果是有共感覺的人,他在聽到尖叫的時候可能在視線上會看到紅色的,或者其他顏色的光芒,說白了,就是他們的感官受到刺激時,與正常人的感官受到刺激時的感覺完全不同。」
沐七兒好奇地問道:「那對於有共感覺的人來說他們對相同的刺激得到的感覺是一致的嗎?就好比你說的,尖叫會讓他們看到紅光,只要有共感覺的人就看得到嗎?」舒逸搖了搖頭:「不,擁有共感覺的人,他們在受到同樣的刺激時,所獲得的感覺體驗也是不同的。」
「就好像尖叫聲,有人會看到紅光,有人會聞到味道。」舒逸說道。
沐七兒這才明白到底什麼是共感覺。她苦笑著說道:「我從來就沒聽說還有這樣的一群人。不過我想他們的內心應該很難受的,感覺得到卻不敢亂說,那樣別人就會把他們看成異類。」舒逸說道:「嗯,所以才說他們都是孤獨的,至少內心是孤獨的。」
沐七兒說道:「他們也可以把自己的感覺隱藏起來,讓大家感覺不出他們的不同啊。」舒逸搖了搖頭:「就算他們能夠隱藏自己的感覺,但他們對這樣感覺所作出的反應卻掩飾不了。」沐七兒說道:「那是什麼導致他們殺人的呢?」舒逸說道:「比如危險,威脅,仇恨或者其他足以讓他們動手殺人的感覺。」
沐七兒說道:「利用人家的心理疾病來進行謀殺,這人也太卑鄙了。」舒逸淡淡地說道:「這個世界從來就不缺乏卑鄙的人,不過他的手段確定讓我很看不起。」沐七兒搖了搖頭:「你還別說,有一點我倒是很佩服他的,三萬人才可能有一個,他又是從什麼地方知道誰有共感覺誰沒有的呢?」
舒逸楞了一下,他想到了另一件事,那便是如果這個假設是真的,那麼對方所挑選的殺人者就不可能是隨機的,而是精心挑選的。想通這裡,舒逸笑了。
「你笑什麼?」沐七兒問道。舒逸說道:「如果我們的推測沒有錯,那麼我們的對手選擇目標就不會是隨機的了,那麼我們的調查範圍就可以縮小了很多,只要從中找出有共感覺的人便能夠粉碎他的陰謀了,就像你說的一樣,他怎麼可能知道人家有共感,這也是我們下一步的調查方向。」
沐七兒說道:「簡博士很年輕,也很漂亮。」沐七兒突然轉換了話題,讓舒逸很是莫名,他輕輕地說道:「那又怎麼樣?」沐七兒笑道:「你就不動心?」舒逸說道:「少無聊了,我們只是學術討論而已。」沐七兒收起了笑容,搖了搖頭:「可我覺得她好像很喜歡你。」舒逸又淡淡地問了一句:「那又怎樣?」沐七兒再次笑了起來:「我是為她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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