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鎮南方對果讓說道:「大嬸,我想看看烏嘎大叔,行嗎?」昨天鎮南方也提過同樣的要求,可是被拒絕了,當時他們的借口是虎姑點了叫魂燈,為烏嘎聚斂魂魄,十二個小時內不能夠讓人靠近,算算時間,十二個小時已經過去了。
果讓這次並沒有阻攔,只是欠了欠身說道:「鎮同志有心了。」鎮南方微微一笑:「我們雖然萍水相逢,但烏嘎大叔當時能夠找上我們,也說明我們有緣,作為晚輩,我理應去磕個頭,上柱香的。」
果讓望向鎮南方,她的眼神有些複雜,但還是露出了個笑容:「那就謝謝鎮同志有心了。」說完把鎮南方讓進了靈堂。
昨天鎮南方也來過,靈堂裡還是坐滿了村裡的人,烏嘎的棺槨在裡屋裡,也就是靈堂的後面。鎮南方和小惠在果讓和兩個婆姨的帶領下進了裡屋,鎮南方終於看到了烏嘎,他正靜靜地躺在棺材裡。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小惠和鎮南方都嚇了一跳,而小惠更是一把抓住了鎮南方的胳膊,抓得很用力,鎮南方痛得差點叫出聲來。棺材裡面躺著的烏嘎竟然是前一晚上帶他們上路而半道上又把他們扔下的那個人。雖然臉上已經給化了妝,但鎮南方和小惠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為什麼會這樣?鎮南方突然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
鎮南方和小惠楞在那裡,半天沒有反應。果讓輕輕地叫道:「鎮同志!」鎮南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忙望向果讓,果讓的神情很是平淡,波瀾不驚。
鎮南方很想仔細地看一看棺材裡的烏嘎,但他忍住了,他歎了口氣:「可惜,我們沒能夠為烏嘎大叔做點什麼。」他轉身對果讓說道:「大嬸,謝謝你讓我能夠看上烏嘎大叔一眼。」
果讓說道:「應該是我謝謝你們,鎮同志,因為烏嘎的一句話,害你們大老遠的趕來,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你看,這家裡有事,又不能好好地招呼你們,原指望巴音能夠撐起這個家,現在看來……」說著,果讓竟輕輕地抽泣起來。小惠忙扶著她安慰道:「大嬸,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啊,至於巴音大哥,我們相信他一定不會殺人,警察肯定能夠把案子查個水落石出的。」
鎮南方也說道:「是啊,大嬸,放心吧,警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的。」小惠瞪了鎮南方一眼:「搞得你就是警察似的。」鎮南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果讓被小惠的表情感染,情緒也穩定了很多,跟著露出淡淡的笑容。
鎮南方說道:「好了,我們出去上柱香吧。」
兩人出到外間,在靈堂前對著烏嘎的遺像上了柱香,鎮南方突然發現這遺像剛才進來的時候並沒有掛上去,昨天這青幔上也只有一個大大的「奠」字。果讓見鎮南方對著遺像發呆,她說道:「這是他們才從縣城裡取回來的,你烏嘎大叔年紀並不大,平時身體也很硬朗,所以家裡並沒有備這東西。」
鎮南方「哦」了一聲,然後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柱香,小惠也依葫蘆畫瓢。
兩人上完香後便離開了烏嘎的家,不知道為什麼,在那個房間裡面,鎮南方覺得很壓抑,甚至覺得呼吸都有些停滯,他有太多的不明白,偏偏這些不明白他還理不出任何的頭緒。
鎮南方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他突然覺得離開了舒逸,自己竟然是這般的無用。
他們沒有回屋,而是向村公所走去,村公所的門口有一個水泥鑄成的乒乓球桌,鎮南方就在桌子上坐了下來,靜靜地坐著,沒有說一句話,就連身邊小惠問他什麼他也沒有聽見。小惠發現鎮南方的情緒不太對,她也沉默了。
鎮南方從口袋裡掏出一顆棒棒糖,不過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棒棒糖扔向了遠處。
小惠抓住他的手:「南方,你怎麼了?」鎮南方望著小惠,眼裡隱隱有晶瑩的淚光:「小惠姐,我是不是很沒用?」小惠搖了搖頭:「誰說的,南方,你一直都是好樣的。」
鎮南方苦笑道:「你不用安慰我,在你們的心裡我永遠都是個孩子,我也覺得自己就是個孩子,狂妄,自大,我一直以為我能夠獨擋一面,一定不會比老舒差,可是現在我才發現,我根本就沒有資格和他比。」
小惠握住了鎮南方的手:「南方,你不能夠這樣妄自菲薄,你和逸哥相比差的只是經歷,只是經驗,而此刻正是你磨礪的大好機會,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得很好,只要你努力,沒有任何困難可以難得住我們。」鎮南方說道:「是嗎?」小惠用力地點了點頭:「是的,逸哥為什麼讓你來負責這個案子?那是因為他對你的信任,他知道你一定能夠做好的。」
鎮南方說道:「或許他覺得這個案子微不足道吧。」小惠激動地說道:「怎麼可能?逸哥的導師既然能夠直接把案子交到嚴部長的手裡,這個案子怎麼會微不足道呢?如果你知道朱叔和鄧叔的故事或許你就不會再這麼說了。」
鎮南方被小惠的話挑起了好奇心:「什麼故事?」小惠說道:「以後逸哥會告訴你的,朱叔曾經破獲過通天的大案呢,你想想,他看上眼的案子會是小案件嗎?」鎮南方跳了下來:「真的嗎?」小惠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
鎮南方長長地吐了口氣,然後說道:「走,去見見宮正陽和徐警官!」
宮正陽和徐警官吃過午飯就回到了村公所,其實他們是很不願意留下的,不是因為村裡的條件差,而是他們留下根本就是無所是事,見到鎮南方和小惠到來,徐警官笑著說道:「小鎮啊,是不是有什麼提示啊?」鎮南方讓他給說得臉一紅:「徐警官,別這樣說,我就是來和你們聊聊。」
徐警官請他們坐了下來,宮正陽立即去倒了兩杯水。
鎮南方問道:「徐警官,看得出來你對黃田村很熟悉啊,而且跟村民的關係也不錯。」徐警官說道:「那是,我在鎮派出所幹了十一年了,從到鎮派出所的那天起,黃田村一直就是我的管轄區。」鎮南方說道:「我想請你去看一眼,靈堂上掛的遺像是烏嘎的嗎?」徐警官說道:「哦?遺像拿回來了?昨天我看的時候都還沒掛出來呢。」
鎮南方點了點頭。
徐警官說道:「那你們先坐著,我去看看,馬上就回來。」徐警官走了以後宮正陽問道:「小鎮,你說的遺像是怎麼回事?」鎮南方說道:「這事情得從前兩天說起……」
宮正陽聽鎮南方把事情的原委說完,也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事情也太古怪了。就連他在聽到前晚烏嘎帶著鎮南方他們繞路,又甩掉他們的時候也斷定那人不可能是烏嘎,而此刻那人竟然就躺在棺材之中,想想宮正陽的後背都有些發涼。
宮正陽輕輕地問道:「這怎麼可能?到底是怎麼回事?」鎮南方搖了搖頭:「這件事情你要暫時保密,包括徐警官都不能告訴。」宮正陽楞了一下:「為什麼?」鎮南方說道:「因為他和村民太熟悉了,我不相信他。」宮正陽沒想到鎮南方會很直接地說了出來,他想了想,點了點頭。
鎮南方問道:「你以前來過黃田村嗎?」宮正陽說道:「我分配到這裡還不到一個月,雖然來過一趟,不過人啊路啊什麼的,我和你們一樣,兩眼一抹黑。」
就在這時,徐警官回來了,他說道:「是的,是烏嘎。對了,你怎麼會認為那不是烏嘎呢?」鎮南方笑道:「也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和巴音長得並不太像。」徐警官說道:「哦,巴音長得隨他的阿媽。」鎮南方略想了一下,也笑道:「你不說我還真沒發現,巴音還真的很像果讓大嬸。」
徐警官坐了下來說道:「小鎮,我們還要在這裡呆多久?」鎮南方說道:「再呆幾天吧,怎麼了,徐警官想回去了?」徐警官忙笑道:「哪裡,我只是覺得在這裡呆著也沒什麼事,閒得無聊。」鎮南方說道:「那好吧,明天我陪徐警官回去一趟,我要趕到縣城去,看看巴音。」
徐警官的臉上露出喜色:「那好啊!」
小惠問道:「那我呢?」鎮南方說道:「當然一起去啊!不過宮警官得留下。」宮正陽聽了一臉的不情願。
回到住處,銀花和花妹竟然已經回來了。鎮南方看了看表,四點不到。
二人進了右廂房,在爐子邊坐下,鎮南方扔了顆棒棒糖給花妹,然後對銀花說道:「今天怎麼那麼早就下課了?」銀花說道:「今天是週五,一般週五的下午我們放學都比較早。」鎮南方說道:「昨晚沒有休息好吧?沒想到一個晚上竟然發生那麼多的事情。」銀花笑了笑,有些苦澀:「巴音大哥已經被警察帶走了吧?」
鎮南方點了點頭,銀花沒有再說什麼,拿起針線納起了鞋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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