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滿室的歡笑,她都聽不到了,只有烈昊天的微微側過去的臉,佔據了她的整顆心……
耳邊彷彿傳來世人的嘲笑,嘲笑她真情錯付,嘲笑她有眼無珠,是啊,她真情錯付,她有眼無珠,霎時間,她想笑,卻又想哭。舒榒駑襻
烈焰國的太子,烈昊天,和她一起對飲淺酌的酒友烈昊天,那個為她擋下滾水的烈昊天,那個在她傷重時,臉皮厚厚地對她說著:「你若好了,我便讓我看回來」……的烈昊天,那個對她說著「我愛你」的烈昊天……
過去種種,如浮雲,原來,那一切,都是假的,原來,那些身份,那些溫情,都是假的,原來,在這個人的生命中,愛都可以是假的……
那麼,她甚至不願意猜測,那毒,可是他下的,那刺客,可是他派去的……那麼,他又何必救她,何必用她的血,來換這廉價的信任……
原來,他的目的,不過是想要接近她,揣測她的性格,摸清她的底細,原來,他說愛她,仍舊不過在利用她,仍舊不過是想做最後的欺騙……
原來,那過過往,那些誓言,都不過是假的,而現在的他,烈焰國千尊萬貴的未來的主子;她在戰場上強有力的對手;他在萬人之上接受眾人敬仰的樣子,才是真的……
烈昊天,你真殘忍……
可笑啊,洛暖心,你仗著自己穿越而來,有著比這些古人更豐厚的人生經歷,你仗著自己比別人多知道了那麼一點點的東西,所以,就覺得自己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可是,一個接著一個打擊,終於使她明白了,原來,自己也只不過是一個人,自己,也終究敵不過心魔的侵蝕,原來……
洛暖心,你錯了……
那麼,就讓她,再一次的,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心,不可抑制地攪痛起來,洛暖心咬緊牙關,才不至於憤怒出聲。然後,燈光的暗影之下,一身兵士衣服的洛暖心,迅雷不及掩耳地轉身,然後踏著烈昊天的腳步,一步一步地向帳外走去。
這個時間,已是深夜,繁星滿佈,明月皎潔。洛暖心低下頭去,和烈昊天保持著微妙的距離,以令站崗的兵士覺得,自己就是他的隨從……
營帳之內,歡笑還在繼續,那一場歡樂宴,想來不到黎明,是不會結束的,可是,烈昊天非但不覺得開心,而且越來越覺得,胸口更加的煩悶起來。
原來,那個女人,早就變成了他心尖上的肉,他口裡的牙,她痛,他也得痛得,她難受,他也得陪著……
風送來帳內的酒氣,烈昊天卻只想走得更遠,更遠。遠得脫離這一片天地,遠得,走到那個女人的身邊去……
烈昊天走得很慢,漫無目的,漫不經心。
塞外的風,帶來冷酷的涼意,身上的甲冑,幾乎結冰,烈昊天的腳,踏在細碎的碎石路上,和沙漠上,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連心,都慢慢地平靜下來。
洛暖心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眼看他離營帳遠了,左右無人,她這才微微地點了點著,嗯,正好只有兩人的時候,正好可以在這裡,將一切,都了結……
於是,她跨前兩步,來到烈昊天的左前,冷冷地喚了一句:「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不可否認,那一句話出口的時候,洛暖心的心,抽痛抽痛,到了現在,她還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這一切,都是杜撰,那個人,仍然還是那個只會喝酒,只會纏著她的烈昊天……
那個人,還是那個只會陪著她喝酒,陪著她瘋的烈昊天……
「回去……」乍一聽到有人叫自己,而且是刻意地壓低了聲音,烈昊天的眉不由地緊緊地蹙了起來。又是一個不知死活的人,妄圖來阻止他麼……
安全,除了安全,還是安全,制敵,除了制敵,還是制敵……這些人的心裡,都在想些什麼呢……
洛暖心眼看他越自己而去,又再叫了一聲:「太子殿下……」
洛暖心這一次的聲音很大,清冷而且清脆,從流風中穿過,有一種夢幻般刻骨的冷意,還有恨意。
烈昊天呆住。
下一秒,他毫無意識地轉頭,正觸到了冷月之下,那個一身士兵束裝,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冷意的洛暖心。
洛暖心臉的表情,很是鎮定,也很自若。她一身軍士的束裝,顯得人有些矮小。明月照在她的臉上,透出一種玉石般的堅韌。此時,她的帽子已經扔下了,露出了一頭烏黑的,在月光之下,微微閃亮的長髮,就站在他的面前,無喜,也無怒。
「暖心……」
又做夢了麼?是的,一定是夢吧,那個女子,怎麼會無端地出現在他的身邊,怎麼會無端地來到他的面前……
可是,即便是夢,也是好的吧,最起碼,他不用再過那種夜夜無夢的日子,最起碼,他還可以再一次的,見到她……
烈昊天夢幻般地伸手,然後慢慢地舉起手來,想去撫女子因為上次失血過多,仍然略顯蒼白的臉頰,想去撫他日日夜夜來的思念……
「烈焰國的太子殿下……」微微地側頭,躲了開去,洛暖心再叫,眼裡,終於都湧出了,淡淡的,卻蝕骨的悲哀還有悲涼。她笑,彷彿流動著的冰一樣,沒有一絲的溫度,聲音,也是夢幻一般的:「真是久違了啊……」
她說什麼?
烈焰國的太子殿下……
那麼,她剛才潛入了自己的帥帳?又是她,安靜地陪自己走了這麼長的一段路……
烈昊天抬眼,冷夜下的腳印,一大一小,相互穿插,一時之間,竟然看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她的……
可是,畢竟是她,陪著自己走完了這一段路啊……
有風,從遠方吹來,吹動兩人的衣衫,而那些印在沙漠上的腳印,只在下一個瞬間,便被浮起的塵沙湮沒,再也看不見一絲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