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來者說,自己已經失蹤整整兩天的元帥不慎重毒,然後遇刺,幸好被自己的主子救起,現在,就停在燕城北的天然居裡。舒榒駑襻可是,此時在這裡看到自己的年輕的上司,阮玉和唐天還有軒轅烈卻忽然覺得,相對於洛暖心身上的作,她的心裡的傷,似乎更重。
來接她的時候,她渾身浴血,一條劍傷貫穿身體。而那時,她是醒著的,可是,即便是醒著,卻一句話,一個字都不願意說。
看到自己的主子了無生意,阮玉和軒轅烈等人無從講起,最後,只好簡單地慰問了幾句之後,將她小心地放上擔架,然後向來人道過謝之後,飄然而去。
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烈昊天靜靜地貯立,他看到,阮玉斯文有禮,一看到洛暖心受傷,心急如焚。而他的身邊有一個看來古靈精怪的男子,也是一臉的焦急,還有一個,看不清面孔,可是,他雖然沉默著不說話,從頭到尾,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過洛暖心……
夠了,夠了……
那個女人,雖然脾氣不好,可是,生來就是得天獨厚,她的身邊,原來,還有這麼多人在關心著她,那麼,他的在與不在,又有什麼關係?
他看到,那個女人,一直沉默著,沉默不語。在抬出門口的時候,他忽然看到,那個女子鬢間的髮絲,全部都濕了,眼角,還有淚花在閃。
烈昊天早已麻木的心,忽然再一次不可抑制地痛了起來。他快速地回到洛暖心睡過的房間,一把掀開被子,這才看到,那個女子曾經睡過的枕頭,竟然濕了一半,溫潤的淚水,將整個枕頭滲透,血,幾乎染紅了半張床單。
烈昊天一驚,幾乎在這一個同時,下意識地彈跳起來。這女人,怎麼還在流血,她的傷,他不是已經包裹好了麼?血,不是已經止住了麼?可是,卻為什麼,她還在流血?
正在這時,有人輕輕地敲門而入,一看到床上的血跡,連忙跪地請罪。誰不知道,烈焰國的太子,幾乎潔淨成癖,不要說是血,他的床上,就是連髮絲都不能有一條遺留在那上面……
可是,烈昊天站起的身子頹然坐下,然後,完全不顧那個侍從不解的眼神,他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那人出去。
門內,再一次寂靜起來。過了不久,又有人敲門而入,這一次,是他派往燕北大營的翅。那個瘦削的男子,正跪在地上,傳達著洛暖心最後的話。那個年輕的元帥,幾乎在準備走出莊門的時候,才對著前來送他們出去的翅說了以下的話,請他代為轉達他的主子。
她說:「她知道毒不是他下的,遇刺也是意外,她並不怪他……」
她說:「很感激他救了他……」
她說:「再見……」
烈昊天的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
她一個人默默地流淚,她一個人,默默地承受痛苦,可是,到了最後,那個答案,卻仍舊沒有給他……
或者說,那個答案,早就給了,是他,不自知而已……
那麼,女人,既然你選擇了站在我的對面,選擇將我的真情拋開。那麼,我也不介意用另外一種方法,讓你徹底地記住我……
如果說,你不願意愛我,那麼,就選擇恨吧……
恨,就要恨得徹底,沒有一點的退路……
當冬天即將來臨的時候,洛暖心和任中銀,同時接到了烈焰太子的戰書。
戰書上說明,三日後,兩軍會戰於燕北城外三百里。
這是冬日前的最後一戰,這也是洛暖心和烈昊天,還有任中銀三人之間的關係的最後轉折點。當然了,也是洛暖心最終祭獻自己的一場戰役。
初冬的塞外,本來是天高日——爽,陽光明麗,可是,卻說不清為什麼,那一天的天氣,突然就變了。
天宇之上,白雲翻捲,層層疊疊,那樣的深色的、灰色的、暗色的色澤,翻滾著,密密地、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天空。
蔚藍色的天宇,彷彿波濤洶湧,有什麼,在狂野地拍打在低雲,彷彿捲起層層疊疊的千堆雪。幾隻不怕寒冷的雕兒,在墨雲下展翅飛翔,不時發出低啞的鳴叫。
而原野之上,千軍萬馬,還在進行最後的廝殺。勝日王朝最年輕的元帥,以一己之力,獨對烈焰太子的十萬精兵,在這個原野作為炎帝三十七年秋的最後的一個戰場。
又方都是攜著重重殺氣而來,都想為自己的最後一戰,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所以,一上得陣來,就是前無古人,無所不用其極。
許多年後,還有人在形容這一場戰役。
那一場廝殺,從日出,一直到日落。
一**的人下來了,又有一**的人上了去。一撥人倒了下去,又一撥撥的人衝了上來。踏著同伴的,還有敵人的屍體,蹚同伴的,甚至是敵人流下的血印,所有的人的眼睛,都變成了血紅,所有的人眼裡,都帶著不死不休的殺意……
那一場廝殺,刀卷刃,長袍沾血。最後,所有的動作,都變成了一個原始般的機械,殺、砍,斬、刺,所有的刀,都砍在鈍肉上,濺起血,蕩起淚,然後,甚至沒有人理那刀,是砍在自己的身上,還是砍在別人的身上,通常是刀去了,人亡了,卻還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裡……
無意識的砍殺,麻木的心裡,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殺、殺,殺……除了殺,就連格擋都已忘記。
到了最後,整個天空都翻捲著鉛灰色的濃雲,只有天邊有一抹金色的霞彩,帶給這荒涼的、彷彿用鮮血洗過的世界一絲溫暖與光明。大漠上的朔風,捲起漫天的細沙,盤旋而上,再緩緩墜落。
就在這帶走無數的血和靈魂的風裡,洛暖心跨在白馬之上,一襲黑色長衣上繡著典雅的花紋,下擺在風中輕輕飄蕩,看上去輕靈飄逸,似欲乘風歸去。自從中午從那一場廝殺裡退出,阮玉堅持不准她再次涉險,於是,她就站在占旗之下,神色冷定地望著這一場殺戮,心裡,眼裡,都是說不出的冷意,還有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