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向謹慎至極,內斂之極的邢藍的臉上,竟然有那麼一抹笑,任中垢的眼神轉了轉,然後冷冷地問了句:「本宮的話,真有那麼好笑……」
要知道,諸王子之中,就數他最有才情,不但戰功卓著,而且事親至孝,可是。舒蝤梟裻上一次遠征,他那個高高在上的父王,竟然捨他而選別人。
再加上明裡暗裡的威逼,使得他,不得不以病來避其禍……
再一想到那個外表無心王位,其實卻明裡暗裡,一直在培養羽翼的三皇子任中銀,還有那個外表溫文,其實變態至極的太子……
任中垢忽然暗暗地握緊拳頭。
是錯麼?是孽麼?就因為他的母妃,是來自塞外的公主,就因為他的身上,流著異族的血,所以,他的命運,就注定要被放逐,要被忽略和漠視麼?
他不甘心,也絕對不會甘心……
「殿下恕罪……」邢藍收起了那抹笑,斂了斂表情,這才認真地說道:「臣觀那銀八,雖然不動聲色,可是,卻將一切,都掌握在手心。而今他雖然排在八強之最末,可是,殿下您別忘記了,三行二百人之中,他排第八,而今,只餘八人,他還是第八……一個人,在比武場上,是可以勝,可是,卻能勝得不動聲色,勝得知己知彼,而且將自己的位置,永遠排在同一位置,相信即便是臣下,也未必能做得到……」
任中垢終於點了點頭。
數十場比武下來,他場場在側。而那銀八的表現,可謂是滴水不漏,圓滑之極。而且,通常事事出人意料,場場出其不意……
「藍,要知道,你能看到的,別人未心能看得到……想來,他的名字,也已被人劃入了黑名單之中了罷……」
下有數千名考生,中有百官之**,上有天子、皇室所有成年子弟。相信,所有人的表現,都已經在他們的眼底。而那個一直穩居第八的洛暖心,更是早就成了眾所矚目的目標。
要知道,眼下的八強之中,除了名不見經傳的銀八,還有阮玉,軒轅烈,唐玉這幾匹黑馬之外,還有四個,乃是朝中重臣的後代。
呂梁,刑部尚書呂部之子。當朝蘭妃之侄。
張遷,淮遠王張博之子,當朝太后之寵愛的第三代子孫之一。
肖暖陽,肖太師之子,肖皇后之侄……
楊尚海,兵部尚書楊威之子,前兵馬大元帥楊斌之弟……
……
以上四人,均有極穩之後台,上有盼子成龍之長輩,特別是肖暖陽,更是太子身後的支柱,所以,怕為了這帥印一職,會不惜一切。
當然了,張遷,也是任中垢的人,可惜的是,他武技不足以蓋八強,文略不足以勝洛暖心、阮玉等四人中的任何一個。所以,任中垢當機立斷,將希望轉而放在了那個陌生的洛暖心的身上。
因為,只有他,是痛恨太子,而且,在銀王府之中,興風作浪之人。也因為,只有他,才有可能在八強之中脫穎而出,一舉奪得帥印……
「殿下,聽說,那邊,已經想要動手了……」手中的白玉棋子,由一隻白皙得晶瑩剔透的手指,輕輕地落下,放在了白玉做成的棋盤上。
邢藍的手,在棋子上輕輕地按了按,又磨挲了一下,這才慢慢地收了回來。他的眉微微地擰著,表情,也略顯深思。而他的眼睛,雖然緊緊地盯著棋盤,可那樣的透著幾乎迷離的神色,更像是透過被磨礪得潤滑的白玉棋盤,看到了不知休息的彼岸。
那眼神,彷彿雨天的輕霧一般,沒有光,也沒有鋒芒,相反,倒有幾分迷茫的味道,更有幾分說不出的涼意颯颯的冷。
任中垢無語,手中的棋子,也「啪」的一聲,落到了棋盤之上。他凝眉,淡淡地笑,淡淡地搖了搖頭:「藍,可能對方已經發現了你的動作,所以想要搶先一步了……」
任中垢的話,雖然說得支淡風輕,可是語氣,卻沉重。他的如墨染的眸子,靜靜地望著在手中不停磨挲的「兵」忽然又靜靜地添了句:「藍,藍亮那老狐狸那裡,怎麼樣了……」
「花了大價錢買下的棋子,是時候,也該顯擺一下,看他究竟含了多少份量的金子……適合放在哪個位置了……」
那樣的話,帶著些微的歎息,彷彿在歎息斯人易逝,年華易老,而他,只是隔牆的寒梅,正傲然開放。
邢藍本著一個下屬和謀士的本份,不動聲色地低頭,一一應「諾」。
其實,他心裡,潛意識裡,最想聽的,還是任中垢,對銀八——也就是對於洛暖心的打算。
一眼望去,他就感覺到那少年,並非池中物,所以,他希望自己的主子在這關鍵時刻,對那個少年男子,一施援手,然後將對方徹底地拉攏過來。
可是,他同樣知道,不論現在的主子,還是現在的他,都是宜靜不宜動,因為,在這關鍵時刻,在這個如此微妙的當兒,若他們一旦有風吹草動,不論是上達天聽,抑或是落在對手的眼裡,只有有哪怕是一點點的冬瓜豆腐,都會將他的主子,置於萬劫不復的邊緣……
那樣的毫無贏面的爭鬥,不論此關次帥印落在誰家,他,以及他的主子,都會在此後的戰場上,再無退路……
要知道,朝野裡的政治之爭,一旦牽涉到宮廷爭鬥,那麼,被牽連的,就絕對不會是一個,或者兩個人。而那個名不見輕傳的銀八,雖然可以在面對明刀明槍時應付自如。可是,卻未必能防得了那些暗刀暗箭。還有那些包裹在糖衣下的毒藥。
而且,在邢藍看來,目下,正是洛暖心的全心備戰之期,若其他瑣事分心,又或者陰溝裡翻船的話,那麼,勢必會造成帥印旁落,那麼,他們一方,將會陷入極其被動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