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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 V136 文 / 血瞳琉璃夜

    將遇良才,棋逢對手,烈焰的白玉天,曾是任中銀的宿敵,此次老對手再次相逢,大家都是相當的謹慎,生怕在那樣知己知彼的老對手面前,一失足,就會成千古遺恨。舒蝤梟裻

    燕北一帶,水草肥美,形勢險要,任中銀在退居之後,就命人在此修築源方城,以安置流入關內的流民居住,並親自督促源方城的守備,加緊修復開國頌帝時所築的邊塞和沿河的防禦工事。

    一場戰罷,暫時以任中銀險勝。然而,這一場戰役,才不過剛剛開始,於是,雙方各自退後百里,然後開始休整。

    就在那個晚上,正在大帳之中看著行軍圖的任中銀,忽然感覺到無來由的窒息,還有心慌,他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可是,不論在軍帳之內,徘徊多少次,那種感覺,始終揮之不去。

    可是有什麼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要離去了麼……

    軍帳之內,賀聲遍地。知道三王爺任中銀親自北征,燕北守備徐自耕,親自帶人到軍中道賀。

    可是,酒只喝到一半,一直沉默著的任中銀,卻忽然長身而起,來到了帳外。知道三王爺一向是桀驁不馴,孤傲威嚴的性格,徐自耕又和眾將敷衍了一番,然後起身告辭。

    塞外的夜晚,冷月高掛在夜空。沙礫和帶刺灌木,在覆滿潔白的月下發出金屬一般的冷光,連綿起伏。隨著狂風的吹拂、那些塵埃,被風揚起,然後,露出了光潔的一半砂礫,一半泥土的地面。

    一定沒有人看過邊關的冷月,還有那令人眩目的,一望無垠的荒漠。在那裡,天宇,是水一般的、幻著不真實的光彩的湛藍,腳下,是泛著幽幽冷光的、到處還閃閃點點的土地。若你站在高處的土丘之上仰望四顧,就會發現,天地,是如此地浩瀚,時空是如此的遼遠,而你,又是多麼,多麼的渺小……

    然而,燕北的風,卻是冷酷的,那樣的浪蕩來去,宛如帶著倒刺的鞭子抽打在一身戎裝有任中銀身上。即使是抵達的時候,已經加了一層裡衣,依然能感覺到狂風裂體。

    任中銀走出帳外的時候,守衛的親兵,身子依舊挺得筆直,一看到自己的主子前來,眼裡閃動著肅然的敬仰的兵士,連忙躬下身來,慇勤地向他問安。

    任中銀上前,將兵士的衣領往上拉了拉,然後替他將手中的長槍扶直,在即將舉步的時候,忽然低低地說了句:「夜晚,注意防寒……」

    冷月下,照得人臉上的表情清晰如白晝。木槍似的佇立地在砂礫之中年輕的兵士,望著高貴的主子,忽然就怔了一怔。下一秒,清朗單純的眸子裡,忽然閃過複雜的光芒。過了半晌,突然單膝跪了下來,他帶著幾乎是敬仰混和著感動的語氣,短促地說了聲:「謝過大帥……」

    士兵值勤,上只跪天子,下不跪大帥,這是任中銀的部隊特有的紀律,而此時,這個兵士的誠心的跪拜,若說是來自壓自於天頂的王權倒不如說是來自於心底的敬仰。

    他是新兵,是一個剛剛告別父母和新婚妻子,懷著一腔熱血趕赴戰場的年輕的軍士,在此之前,也曾聽說過三王爺任中銀是如何的待兵如子如弟,聽著那些老兵們說得熱血沸騰,他卻不信,而今,是他來到燕北的第二次輪值,卻不料,就看到了那個被視為天人的三王爺,如此殷切的叮囑。

    那一瞬間,他看出來,那個紫瞳的任中銀,眸子是和天際一般的湛藍,彷彿結了冰的冷意,可是,他的眸子深處,卻是翻滾著的熱流,有關切,還有心痛,正從那裡,一洩而出。

    如灑落一地白銀的砂土地上,年輕的兵士,第一次如此衷心地跪倒在塵埃裡,對著那個高高在上的高帥,顯示出如此尊崇的敬意,還有無法表達的感激。他的向來自認為高貴的頭顱,靜靜地低垂,有什麼,正從早已被燕北的風,吹得乾涸的眸子裡,輕逸而出。

    要知道,一路行軍,餐風宿露,使他早已對自己的報國的念頭產生了動搖,可是此時,又是這個三軍的主帥,用如此另類的方式,將他的信心,重新拾起。

    至此,他終於相信了那些老兵們的話,那個外界傳言冷酷冷漠的三王爺,真的是,愛兵如弟,如子……

    要知道,任中銀治兵,向來極嚴,卻也極具親和,戰場之上,生殺予奪,毫不留情,若衝鋒陷陣,他向來是身先士卒。而平日的生活裡,他卻和兵士同吃同住不分彼此。

    任中銀伸手拉起了已經跪地的年輕兵士,眼神有些複雜地望著他被塞外的風吹得已經乾裂的臉,又再叮囑他問軍醫索要藥膏,然後,就離去了。

    冷月之下,那抹落寞的身影,漸漸地遠去了,站在原處的兵士,心裡升騰著說不出的暖意和,而任中銀的話,卻彷彿放大了一般,在他的耳旁不住地迴響。

    他說:「記得和軍醫索要藥膏,塗抹在臉上,和手上。手若壞了,還要怎麼打仗?」

    他說,「行軍在外,要保重好身體。我銀字軍的兵士,只能死於戰場,而不能死於疾病……」

    他說……

    那樣的話,在這個新入伍的軍士耳中,無限地迴響,直到最後變成神祇一般的存在。

    越過年輕的兵士,說了幾句自己認為習以為常的話之後,任中銀就慢慢地朝著遠處走去。

    晚來的風,吹動他的衣角,用更猛烈的方式,在阻止他的遠去。天邊的月,依舊冷冷清清,用固有的沉默,冷眼旁觀著整個大地。

    那個士兵,還很年輕吧,大約不過二十歲的樣子。在他的那個年紀,任中銀已隨軍遠征,那時,銀王府的花樹之下,那個年輕女子一穿著一件淡紅色的衣衫,一張艷比桃花的臉上,嫣紅的唇,微微地嘟著,正輕輕地扯著他的衣角,千叮萬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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