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淡淡的陰影裡,洛暖心心口痛得幾乎無法呼吸。舒蝤梟裻血,漸漸地唇著唇角溢出,帶走她的力氣還有神智,而她,丹田之內,空空如也,卻是怎樣盡力,也提不起哪怕一絲的真氣……
「本宮要你手中全部的紫葉靈芝……」那樣的話,終於說了出來,還帶了些恩賜的味道。
這女子傷重,已經幾乎無法支持,可是,她卻還在和自己閒聊,言語之間,清醒而且犀利。
望了望西去的冷月,高貴的王子殿下慢慢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走到幾乎已經不能移動的洛暖心面前,用幾乎是雲淡風輕的語氣說道:「賣了五枝的紫葉靈芝,想來已經夠你報仇所用……那麼,若你能交出另外的五枝,本宮會在你報仇之時,助你一臂之力……」
那樣的承諾,已經是極限,王子殿下淡淡地笑著,心裡卻是詫異,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怎麼會在面對這女子的時候,將口中的話改了一些……
本來,他本來的意思是……交出紫葉靈芝,我還可以饒你一命,如若不肯交出,就讓人幫你收屍吧……
洛暖心凝視著那張和任中銀有幾分相似的臉,再一次冷笑起來:「助我一臂之力……即便殺兄戮敵,你也肯麼……」
皇家的親情,極是涼薄,可是,不論他多麼痛恨對方,若為了一個事不關己的路人,去殺自己的兄弟,卻是絕對都不可能的。所以,洛暖心只一句話,就說得那位王子殿下,無話可說……
王子殿下忽然笑了起來。
他一邊笑,一邊搖頭:「那就要看你值,還是不值了……」
洛暖心苦苦一笑,凝眸望著年輕的王子:「若對方手握眾兵,且力保邊疆呢……你也下得了手……」
這下,王子殿下徹底愣住了。
他沒有想到……或許想到了,也沒有承認,對方的仇人,竟然是任中銀……
任中銀……
一想到對方那對紫瞳,男子的眸子裡閃過複雜的光芒,然而,光芒散去,他又恢復了一貫的優雅。
他再笑:「這……的確麻煩一點……」
他說的是實話,任中銀,素有戰神之稱,而且本人武功十分高強,放眼勝日皇朝,也是罕逢對手,這女子如此的大言不慚,是否有十足的把握?
要知道,仇恨可以泯滅一個人的本心,可是,卻也還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啊……
洛暖心冷笑,了然而又淡漠。她說:「殿下可以收回之前的話,因為,我的仇,還是要自己報的……」
果然,這個王子也是想任中銀死的,可是,他卻絕對不會幫助,或者暴露自己。而且,洛暖心相信,若非自己的率先說出和任中銀有仇,怕今晚看到這個王子殿下這一條,就已小命不保……
王子又再笑了起來,微微的冷酷,胸有成竹。他說:「即便是任中銀,又如何……」
他慢慢地站直身體,望著洛暖心,再笑:「你應該知道,今晚留你一命,究竟是為了什麼……所以,將餘下的紫葉靈芝給我,然後,做你想做的事去吧……只是,今晚,你從來都沒有看到過我,明白麼……」
男子說完,就地轉身,原先一直跪倒在地的兩人,還有那個搬運椅子的小僮,立即跟在他的身後,慢慢地遠去了。
月光,照在一行人的身上,明明暗暗,遠遠望去,彷彿在月下慢慢移動著的樹影一般,悄然無聲。
洛暖心的身影,就這樣直直地挺立著,直到那一行人漸去漸遠。
最後一絲護住心脈的真氣,終於被卸下,一口鮮血「哇」地吐了出來,洛暖心的人,也再一次委頓下去……
遠處的月下,有什麼正急速而來,那樣的已經超出人的極限的速度,幾乎是縮地成寸,不到片刻,那人影,已經來到洛暖心的面前。
眼前女子的血,驚住了那個人影,他蹲下身子,彷彿捧著珍寶一般地捧著洛暖心,輕輕地喚道:「女人……女人,你怎麼了……快醒醒啊……」
冷月之下,萬物清晰,那個男子輕輕地搖著洛暖心,彷彿在搖著一枝即將凋謝的殘花一般,小心卻又心痛欲裂。
女人,快醒醒啊……
惶急,驚恐,無措,還有說不出的痛,在心裡翻滾來去,男子終於抱緊了懷中正漸漸冷靜下去的身體,然後快速地向遠處逸去……
女人,你不能死……
然而,不論是對方的呼喊,還是源自內心的焦急,洛暖心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了。
她的眼前,是一片虛無黑暗,她的眸子,正漸漸地,一分一分地失去焦點。
她委頓的身影,一點一點地斜下去,然後靠著樹幹,慢慢地垂坐在地上……最後,又委頓在男子的懷裡,沒有一絲生命存在的痕跡。
生命何其脆弱,生死一念,生死……一線……
無處的遠處,冷月下,一抹如雪的身影,正風馳電掣般地而來,他的身後,煙塵點點,可是,他的眸子裡,卻閃過不顧一切的光……
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早就知道她早已成了眾矢之的,可是,卻為什麼,只一個不見之間,就傷成這個樣子……
女人,片刻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又是誰,能將你傷成這個樣子……
月光,漸漸地隱沒在一片的黑暗裡。
靜靜的樹林,又恢復了一貫的平靜,除了地下的血,還有被碾碎一般的落葉,這裡,安靜得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是,這個地方,這個時刻,卻會記在某個人的心裡,永永遠遠地記得……
洛暖心整個人都陷入在深深的夢魘裡。
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整個人,都彷彿踩在雲端一樣。
忽然,有什麼湧入腦海,那個俊美的、暴虐的男子,有溫柔地衝著她笑,眸子裡卻滿是陰狠的蒙面的女人,還有一個,在身邊,嚶嚶啼哭著的小小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