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女子人驀地清醒過來,連忙站直了身子,左右張望。舒蝤梟裻然而,面前身後都是人影,那哭聲淒慘十分,在耳邊縈繞。
胖女人一個機伶,連忙定了定神,然而,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只見眼前月清風朗,哪裡還有半點哭泣的聲音呢。
「喂,小蹄子,有沒有聽到人哭啊……」胖女人揚了揚手中的鞭子,心虛了,可是再一看還一直老老實實地洗著衣服,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的青兒,她臉上的表情,頓時又變得惡狠狠地的。於是,她一甩手中的鞭子,色厲內荏地問還在努力和衣服奮鬥的青兒:「有沒有看到什麼啊……」
青兒當然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可是,這鞭子的響聲落在她的耳裡,她還是恐懼地縮了一下身子……不會是這個黑心的嬤嬤,又要想出什麼歪主意,來折騰自己了吧……
「回嬤嬤的話,青兒一起在洗衣服,所以什麼都沒有聽到啊……」聽到嬤嬤略帶顫抖的聲音,青兒感覺她不是裝的,於是,她連忙從堆成山的衣服中抬起頭來,用一臉都是汗水的小臉望著嬤嬤的大胖臉,小心而又疑惑地答道。
一邊答,青兒也在疑惑。一直以來,她都是在認真地洗衣服啊,哪有什麼聲音?怕不是這嬤嬤看花了眼,又或者是虧心事做多了吧……
可惜的是,青兒的乖巧,並未給胖女人帶來任何的底氣,或者是膽量。可是,胖女人望望新月漸起的四周,再望望青兒蒼白而又認真的臉,再側耳聽了聽,一聽到只有幾步遠的距離的青兒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懷疑自己聽錯了的感覺就更深了……
看來,剛才,真的是自己的眼花,又或者是太累了,要不,怎麼只有自己看到和聽到呢……
胖女人用滿是汗水的手,用力的握緊了鞭子,再望向青兒時,依舊是一臉的不耐,還有狠厲……哼,這個不丁點大小丫頭片子,還真是個不祥人啊……千折騰,萬折磨的,就是折磨不死她……你看,這陪著她洗個衣服什麼的,都能看到、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胖女人的眼神閃了又閃,再望了一眼寂靜的院落,又恢復了剛才的神氣的樣子。她狠狠地盯著青兒,彷彿要將她的背後看出個洞來一樣……
青兒實在是太累了,也太餓了,已經一天水米不進的她,只感覺到頭一陣一陣的暈眩,虛汗一層一層的出,有幾滴,落在眼皮上,模糊了視線,還有幾滴,甚至滴進了水盆裡。
她停下手來,輕輕地抹了一把汗水。可是,這手更痛啊,她又咬著下唇,輕輕地晃了晃手……
然而,就是這個小小的舉動,看在胖女人的眼裡,卻成了活脫脫的偷懶。
她眼睛一瞪,鞭子一揚,大聲吼道:「臭丫頭……誰叫你停的啊……停下來幹什麼,快洗,快洗啊……」
胖女人一邊怒喝著,一邊狠狠地揮了揮手中的鞭子,黑色的長鞭子,在空中劃了個弧形,然後狠狠地對著青兒瘦小的脊背上再次的揮了過去。
被惡毒的胖女人沾了鹽水的鞭子,只聽「啪」的一聲,落在青兒的背上。又一道長長的鞭痕清晰地呈獻在青兒的衣背。她單薄的衣衫,被再次撕裂了,露出了遍佈在背上的,縱橫交錯的鞭痕。
那樣的鞭痕,以重疊的方式,在她瘦小的背上,一次又一次地抽過,而且,打人者用的是巧力,每一鞭,都打在第一鞭上,那種舊痕未癒,新傷又添的痛楚,用言語幾乎無法描述。
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火辣辣地痛,有汗水順著青兒的額頭又滑了下來。已經說不出話來的她的手,不由一抖了一下,又一下,到手的衣服,順著手背滑落,她想去揀,卻怎麼也揀不上來。
她再用力,卻一下子又碰到了手背上那一道剛才留下的鞭痕上,浸滿皂角的水,刺激著手背上的傷,痛得青兒幾乎暈眩。
然而,她只是咬牙切齒,不讓一絲的呻吟,逸出唇角。怕只怕,只因為一個的不小心,又再招來一頓毒打……
有淚水,混合著汗水,流下面頰,意識逐漸模糊的青兒甚至連一絲抽泣都不敢發出。
可是,我可憐的小姐,你又在哪裡?你若還有青兒的身邊,若是看到青這現在的這副樣子,不知道又會怎樣的心痛呢……
可是,青兒很沒用是不是?沒有了你,青兒就連保護自己都已做不到……
青兒輕輕地抽著鼻子,然後小心地瞟了一眼正靠在凳子上打瞌睡的嬤嬤,勉強忍住鑽心的痛,還有因為一天的水米不進而飢餓得逐漸失去知覺的肚子,揉衣服的動作,又再快了一點……
快點洗衣完吧,快點兒洗完這些衣服,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喘口氣了……
當然了,她並不知道,對方的用意,並非刁難,而是直接地想要取她性命……所以說,即便她洗完了這堆積如山的髒衣服們,後面,還有更殘酷的事情,在等著她……
深宵的風,從矮矮的院牆掠過,吹動了隔壁院子的枯葉,散散淡淡的陰影,彷彿學府哭泣的靈魂,正在為這個不幸的女孩兒不平。
千秋不變的明月的正慢慢地升到半空,以洞察的,冷醒的,卻也無動於衷的眸光,冷冷地俯瞰大地。
月動影移,濃濃的,淡淡的陰影,從院子旁的大樹的那一側籠罩過來,彷彿有一隻巨手,慢慢地撫慰受傷的靈魂。
白如堆銀的黃土地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重複性地慢慢蠕動,彷彿一隻機械做的人兒一般,一前一後,一後,一前……
剛剛從劇烈的痛楚中清醒過來的青兒,咬緊牙關,又一把揀起盆子裡的衣服,費力地,卻是認真地揉著,賣力,而且認真。
可是,即便她怎麼認真,又怎能逃脫這不祥的命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