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過窗欞,帶來細碎的哽咽。舒蝤梟裻
那個片刻前,還狠狠地折磨著她的男子,只留給她一個冰涼而且高貴的背影。她靜靜地望著那背影,彷彿要將這一切,都刻入腦海,然後,放到心裡。
王爺,你可要等著我啊……
任中銀冷冷地掃了一眼已經亂七八糟的床鋪,還有被撕下了半的紗帳,眸子裡,依舊是毫不原諒的冷漠。他彈了彈手指,堅毅的唇乍開乍合,吐出比冰更冷的字眼:「來人,將這奸人給本王綁起來……」
洛暖心,這是你自找的……
酷烈的手段,強勢的氣度。那個暴虐的男子冰山似的眼神,生生地嚇到了滿屋的家丁。此時,聽到他的命令,大家又面面相覷之後,才七手八腳地將那個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一聲呻吟的女子,結實地綁縛起來。
這個二小姐,還真能挺啊,雙手都折斷了,卻硬是連一聲都不肯出……
折梅般的手腕,無力地垂下,層層捆綁在拇指粗的繩索裡,就好像魔鬼的詛咒和束縛,在失去了自由的同時,也失去了想要掙脫的意識。
整個過程,洛暖心都沒有掙扎。如水的髮絲垂下,遮住了她紅腫的臉。而她還是淡淡地笑著,聽之任之。
一側的男子,早就嚇得面色如土,只是將求救的眸光望向了門口,那裡,一抹白色的衣袂正在夜風之中輕輕飄蕩,每一分擺動,彷彿都還帶著說不出的魅惑和神秘。側臉躲在陰影裡的年輕男子,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而他望著任中銀的暴行,還是淡然且不屑地笑著,冷眼旁觀。
只穿著短褲的男子抬頭,嘴唇張開,想要求救,然而,更快的,一縷指風彈來,封住了他的啞穴。他絕望地望著家丁手中的繩索,還有雙手盡折的洛暖心,開始驚恐萬狀。
他不是事先答應過自己的嗎?
他曾經答應過的啊……
任由家丁將自己綁緊,洛暖心還是淡淡地笑,淡淡地搖頭,黑白如陽春白雪的眸子裡,有冰和火輪翻壓過。她仰望窗外,那裡,一片黑暗,只是黑暗的背後,可是星與月的光輝?
她收回眸光,輕輕地吐出字眼:「初一的星,十五的月,每一分光輝,都是我的詛咒——王爺,你可要等著我回來啊!」
「我必將用你的血,洗清我所忍受的一切!」
然而,任中銀只冷冷扯了扯唇,冷地背過身去,不看,不答。
這個天下,恨他的人,絕非她一個。而那樣的威脅和詛咒,他已聽得太多,多得他早已麻木不仁。
而他真的很期待,真的有一天,有人會堂而皇之地站在他的面前,高高地對他舉起復仇的利刃。
若真有那一天的話……
他很期待!
紅燭燃盡,蠟淚滂沱,那樣凝結在案几上的血紅,彷彿字字沾血帶淚的詛咒,正在揭開即將血腥的一幕。
正在這時,門被「撲通」一聲撞開了。一個身著大紅嫁衣的人影快速地跑了進來,轉眼已來到任中銀的面前,一把拉起他,用幾近顫抖的聲音問道:「銀,求求你,放了心兒……」
那樣惹眼的嫣紅,那樣醒目的嫁衣,包裹著身材嬌小的年輕女子,而她滿頭的珠翠還未除下,璀璨的光輝,正隨著她一搖一動的頭,花枝亂顫。
而那個身著大紅嫁衣的女子,卻是看不到面孔的。一張臉,也用大紅的錦帕遮住了,只露出了一對楚楚可憐的眸子。
她的雙眼,湛湛如秋水,流轉如清流。而雙手和頸間的肌膚,也是潔白如玉。再看她雖說驚慌卻依舊良好的儀態,以及渾身那種不同於常人的氣質。令人一望之下,就知道,這是個容色驚人的美女。
然而,她的神情卻又是多變的,望著任中銀的時候,惶惶不可終日如被驚嚇到的小鹿,然而,一看到只有紅紗裹身的洛暖心,被打得雙頰紅腫時,眼底竟閃過一絲興災樂禍的味道。
洛暖心斜眼望去,神色卻是波瀾不驚。戲演到這份上,正主兒,終於都出來了嗎?
「心兒,你怎麼來了?」看到不應該出現在此地的人猝不及防地出現。任中銀的眉擰了一下,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神就柔和下來。他身子一晃,擋住了衣衫不整的洛暖心,長手一伸,攬過嫁衣女子的肩,柔聲說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我在等你,沒有你,我睡不著……可我聽說你在罰心兒……求求你了,放過她好不好?」身著大紅嫁衣的女子楚楚可憐地望著任中銀,有淚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打濕了蒙臉的紅紗。
所有人的眼神都開始變了,看向洛暖心的眸光更加不屑……如此惡毒和不知恥的女人,卻偏偏生得如此好命,萬千寵愛集一身不說,還有這樣一個不計前仇,拚命護著自己的姐姐……
「那樣的人,不值得你為她求情……心兒乖,我們回去了!」任中銀蹙了蹙眉,望也不望一眼正被人捆粽子一般的洛暖心,撫著嫁衣女子的背,強拉著她,就要轉身離去。
他早就交待過不能讓心兒知道這事,可為什麼,她會在這節骨眼上出現?他並不想放過洛暖心,可更不願意讓他的妻子為這樣無恥的人煩心!
落在人後的洛暖心,忍痛抬頭,卻正看到臨跨出門口的一刻,嫁衣女子斜了一眼雖說狼狽卻依舊從容的洛暖心,眼底滿是嘲弄的光芒。洛暖心,想不到吧,你也會有今天……
洛暖心冷冷一哂,別過了眼神。如此拙劣的演技,如此誇張的動作,這女子,還真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看到洛暖心的表情,身著嫁衣的女子猛然頓住了身形。她眼神一轉,忽地掙開任中銀的手,跑到洛暖心的面前,一把推開挾持著她的家丁,就要去解洛暖心身上的繩索。一邊扭頭哀求道:「銀,求你,放了她……」
一邊假裝幫洛暖心解繩子,一邊卻用力撞她折斷的右手,再加上她幸災樂禍的眼神,口是心非的哀求,洛暖心看出來了,這女子是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因為,她看得清楚,這女子愈是假惺惺地幫她求情,男子的怒意就更甚。
果然不出所料,一聽到女子哀求,任中銀眼裡的冷芒更盛,他一伸腳,將被捆綁得結結實實的洛暖心踢開,然後一把抱起嫁衣的女子:「心兒乖,她真的不值得,我們走……」
那男子的一腳,起碼用了五分以上的力氣,洛暖心只覺得被踢中的心口一陣窒息,身子一動,剛好壓在她折斷的右手上,劇烈的疼痛,使她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放了心兒,放了我的妹妹……」
那個穿著嫁衣的女子哭著、喊著,掙扎著跑到洛暖心的面前,「輕輕地」扶起她,又一下子捏在她被捆綁著的,已經斷掉的手腕上,帶著哭腔,「柔聲」地說道:「心兒,痛嗎?姐姐一定會幫你求情的……」
被女子「很不小心」地捏緊的手腕痛得更是鑽心,那一聲「心兒」叫得洛暖心的雞皮疙瘩都落了一地。雖說女子的眼神溫柔似水,但她手下的力道卻是大得出奇,只聽又是「卡」的一聲,洛暖心本已折斷的腕骨又被撞了一下。
疼痛如潮水般襲來,洛暖心強自忍受著,不讓自己流露出一絲的痛苦表情。讓等待著欣賞的女子著實愣了一下。
看到洛暖心竟然連「哼」都沒有哼一聲,背對著任中銀的女子,一臉的陰狠和妒嫉。在哭著安慰的同時,眼神卻是陰冷的,也是挑釁的,那眼神彷彿毒蛇的信子,直直地盯著洛暖心,彷彿在說:「怎麼樣,痛吧,可這痛,也只是開始而已!」
然而,女子卻被人拉開了。眼前有些模糊的洛暖心只看到一抹紅影快速地閃過,她掙扎著,慢慢地在牆角坐起,望著燈火下的女子,任汗水流滿額頭,唇間依稀有一抹奇異的笑。她定定地望著擁在一起的兩個人影,一字一頓地說道:「痛不痛……要不,讓人折斷你一支手臂試試?」
洛暖心冷笑著,望向了一把抱住女子,正在一邊盡力安慰,一邊後拖的男子,忽地說了句:「我會記住今晚的!」
明顯知道自己下手的力道,更加知道洛暖心此時的痛苦,在看到她依舊倔強且透著恨意的眼神時,那女子的忽然凝住了,不對,她不是洛暖心。最起碼,現在的她臉上的表情,絕對不是洛暖心此時應該有的表情……
然而,不過一剎那,她的眼神又轉了回來:「姐姐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你曾說過,嫁給銀,哪怕為妾,都要守在他的身邊……」
洛暖心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她知道,那是因為本尊的條件反射,也是因為對方說到了她在意的人。
她在意的人?
或許也是自己在意的人,可他是那個人嗎?不,他不是……
他只是相貌相似,名字相同的陌生人而已,性格氣質,無一點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