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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不靜不羈的風 (二十二) 文 / 尼卡

    雲胡不喜,第二十一章不靜不羈的風(二十二)

    「謝謝。愛惠正殩」她說。

    「謝我倒真不必。」逄敦煌說。他看著靜漪血色盡失的面龐,忽然間說不出來的煩躁。他忍著,將手中一杯葡萄酒喝了,「別讓我總看見你這副鬼樣子,就阿彌陀佛了。」

    靜漪站了起來。

    逄敦煌歎口氣,說:「這個人很可疑,你不要引火燒身。」

    靜漪看著他,忽然間有些惱怒,冷著臉問道:「你懷疑他什麼?軺」

    「我需要懷疑他什麼?」逄敦煌瞬間抓住靜漪話中漏洞似的,毫不客氣地反問。

    靜漪強詞奪理道:「是你說他可疑。他有什麼可疑之處?省主席的未來女婿……有可疑豈不是費家一家人都有可疑了?真匪夷所思。」

    「照你這麼說,是這個道理。」逄敦煌見她反應強烈,反而不緊不慢起來昂。

    他越這樣,靜漪越惱,可又說不出來什麼。

    逄敦煌說:「我懷疑的對不對,不日就見分曉。」

    「你要查他?」靜漪問。

    「已經在查。」逄敦煌直截了當。

    「查到什麼了?」靜漪又問。

    「奇就奇在,查不出什麼。」逄敦煌坐下來,想一想,竟笑微微的,「有關他的一切都很完美。再加上費法嫻簡直就是他的背書,所有的資料都顯得更加無懈可擊。而且此人甚是出色,我都要疑心這麼出色的人,難道只因為臉上有塊大疤,不去做醫生?說到他臉上的疤,這大概是他身上唯一的缺陷……我差點忘了,他是怎麼留下來的疤?」

    靜漪轉了下身,背對著逄敦煌,從石欄邊望了遠處。

    「他回國度假,要回加國去繼續學業。沒想到乘坐的船隻意外起火。這宗意外在當時很轟動。他僥倖活下來,同行的朋友卻死在火海中。巧的是……」

    「別說了。」靜漪扶著石欄。

    逄敦煌沉默片刻,說:「如果真的是我猜測的那樣,我便只有剛剛同你說過的那句話,不要引火燒身。尤其現在這個時候,說不定會牽涉多少人進來。這會對牧之很不利。你知道費玉明來,目的就是要咬住他。」逄敦煌清楚地說。

    靜漪回手拿起那杯冷水來,喝了下去。

    「若果真如你猜測,費玉明豈不是嫌疑更大更不利?」她說。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轉過臉來望著他——她灰敗的面孔上,大眼睛裡滿是悲色。

    逄敦煌怔了一下。他從未看到過她是這樣的,心尖兒像被硬生生掐掉了一塊,生疼。她再開口,他才知道她沉默這許久,也許是在想,她到底能不能信任他……她沙啞著喉嚨,低聲說:「他是方少康,費法嫻的未婚夫。跟我有半點關係嗎?非說有,他是我的校友,是朋友的朋友。我既不同他熟悉,又不瞭解他……」

    「那你千萬忍耐。你不知道,你看到他的時候,那眼神會讓人發瘋的。」逄敦煌說。

    「那只是因為,他有一點像我的一位故人。我呢……那位故人的過世,同我有些關係的。所以始終忘不了,總有些遺憾,這一生都彌補不了……可是我,我已經害過人家一次,不能再害了……」靜漪低了頭,再抬頭時臉上已經是全副的笑容,眼眶雖是泛著微紅,漂亮的眼睛卻有了顧盼神飛的光彩。

    逄敦煌從心底歎了口氣。

    靜漪手顫著,從腕上掛著的手袋裡拿粉盒來,補了補妝。

    「靜漪,」逄敦煌有點擔心,「你……」

    「很久以前那個人和我說,我生於鐘鳴鼎食之家,榮華富貴唾手可得。我便是一時捨得放棄,也總有後悔的一日。大概讓他說對了,我果然生於富貴之中,也安於享受尊榮……」她合上粉盒,放了好幾下才能將粉盒放回手袋裡。她盡力讓自己平靜些,「……三年前的我,會看不起現在的我。就是現在,我也要看不起自己了。我已經不是三年前的那個我。我竟然沒有膽量再去揭當時的傷疤……真是可恥。」

    「在我眼裡你倒是一點都沒有變。」逄敦煌坦白地說。

    她還是那個有著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的姑娘,眼睛一眨,會閃著智慧的光。

    「我要謝謝你。」靜漪看了他,笑著,「我是不是該哭一哭……那時候我也被戲稱為美人,可你認識我的時候,我都醜陋的很。」

    倉皇出逃,狼狽被劫……即便是個公主,也總是在落難之中。

    她眼珠也濕了,彷彿真的要哭一哭。

    逄敦煌皺了眉,說:「不止丑,還刁,還蠻,還任性胡為。」

    靜漪愣了下,又笑了。拿手帕按上眼角,水汪汪的眼睛裡,大顆的淚珠剛剛凝起,便消失不見了。

    「這人我會繼續查。但這跟你沒有關係。」逄敦煌說。

    靜漪看了他,搖頭。但是她不能阻止他。其實她也不想阻止。

    「你怎樣查都好,只先別讓牧之知道。除非……」她說。

    逄敦煌反而笑了,道:「你還知道自己該顧忌牧之。」

    靜漪明白逄敦煌提醒她的用意。她對於陶驤和陶家來說,身份並不只是太太和媳婦這樣的簡單,雖然她簡直要安全忘記其他的事情,只把自己當成陶驤的妻子了……她胸口發悶,還是勉強道:「可我想,他不會對牧之不利的。」

    嘴上是這麼說著,心下卻是忐忑的。

    「但願如此。」逄敦煌說。

    靜漪沉默片刻,輕聲說:「方便的話,查到了什麼,也告訴我。」

    逄敦煌看了靜漪。他能體會到靜漪此時心情的波動和痛楚,也就更為她此時還能想到通過他來瞭解和掌握方少康的行蹤感到些許吃驚,也佩服她的鎮定和冷靜。

    「好。」他答應了。

    靜漪說:「那我再謝謝你。」

    「不客氣。這個事,恐怕不查清楚,我也難脫干係。自保而已。」逄敦煌知道此時再與她多說些話,恐怕她的精神也不濟。他當然不忍心看著她難受,於是說:「你也不必勉強自己非要進去。牧之忙的要命,不見得留意到你這些。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靜漪搖頭道:「我休息好了,也該回去了。」

    逄敦煌靜靜地立了片刻,抬起手臂來,讓她搭了,說:「我送你進去。」

    回禮堂裡去的這段短短的路他們兩個倒走了很久,靜漪每走一步,都要花費些氣力。

    禮堂裡的樂曲聲和歡聲笑語潮水般起起伏伏,大門一開,熱乎乎、潮潤潤的氣息撲面而來,靜漪眼望著這滿目繁華,輕聲對逄敦煌說:「我從前就愛跳舞的……這樣的日子才適合我。」

    她的聲音在鼎沸的禮堂中,幾近細不可聞。然而逄敦煌卻是聽到了的。

    他輕聲問:「就好好地去跳一支舞,如何?」

    靜漪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看見陶驤了,他正與一個高挑的女伴共舞,看上去,他的心情很好……那女子應該是馬家瑜。她穿的仍然是軍裝。女軍人的軍裝禮服樣子又好看,她本人也美,端的是光彩照人。

    陶驤轉身之間也看見了靜漪。

    他微微皺了下眉,馬家瑜發覺,也看過去,輕聲道:「七少奶奶今晚可真美。」

    陶驤遠遠地望著逄敦煌和靜漪在一處,翩然起舞,靜靜交談。逄敦煌不知說了什麼,靜漪露出驚訝的神色……他聽馬家瑜說:「也不止是今晚,是始終都很美。有多少女人存著心思和她一較高下,真到她面前來,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兒了。」

    「我記得你話不多的。」陶驤淡淡地道。

    馬家瑜笑起來,看了他,搖著頭,道:「從前許多事,我以為你是根本都不放在心上了,還有些不諒解。現在看來,你既得了這樣一位太太,也該如此。人都道七少多情,我卻說七少最無情。以後恐怕我們都要改口,形容七少是專情了吧?」

    陶驤也微笑了下,卻沒有說什麼。

    馬家瑜歎口氣,似有些話要說,還是忍住了。等到一曲舞畢,陶驤帶著馬家瑜回到座位上,轉身朝靜漪和逄敦煌所在的方向走去……

    靜漪正禮貌地拒絕來向她邀舞的先生們,忽然在她身旁的逄敦煌笑出聲來,而那幾位先生都朝她身後望去,她便知道是陶驤過來了。果然她一回身,陶驤已經來到近前。

    「看樣子是到時候要回去了。不然馬車會變成南瓜。」逄敦煌戲謔。

    靜漪看著陶驤,陶驤說:「石將軍他們都已回去休息了。」

    靜漪也已經發覺石敬昌夫婦和費玉明一家都不見了蹤影。她點了點頭。

    陶驤看看逄敦煌,問:「一起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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