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漪倒沉著的很。舒殘顎副
杜氏笑著說:「陶老爺今日來過電報了,意思是婚禮要去那邊舉行。說是下個月頗有幾個宜嫁娶的好日子,待列幾個出來讓咱們選一選。眼下咱們家也得預備預備,娶媳婦是大事,嫁女兒也是大事。這話說著容易,恐怕十天半月的也還是預備不齊的,可這個月還剩下幾天?眨眼就過去了。還有,漪兒,頂重要的一件事,要不是剛剛看到報上你三嫂的相片我還想不起來囑咐你幾句,你們到時候要選一張最好看的登在報上……」
靜漪並沒有想到這一層,問:「我這……還要登報?」
譬如三哥之忱的婚事,登報廣而告之是理所當然的。她以為輪到她則不必。
「當然要!你們不在北平舉行婚禮,卻是要先在這裡註冊的。陶老爺和你父親商議過,陶家在京裡的親戚朋友不少,咱們家更不消說,理當宴請一下,就由你父親出面。」杜氏說著便笑了,指著靜漪對宛帔道:「這一說話就露出孩子氣來了——你當成親是過家家麼?這可不是樁簡單的事。你看看咱們家裡怎麼給你三哥操辦的婚事,就知道回頭你到了蘭州,得是個什麼樣子了。濮」
靜漪發了一會兒呆,往下也沒聽杜氏和宛帔商量什麼。
杜氏在杏廬用了晚飯才回去,走之前想起來,說:「無暇夫妻倆南下,順道帶慧安回去。這兩日你和慧安多走動走動,看她還有哪裡想去逛逛的沒有?你正好去散散心,再往下你也沒有空了。只是別耽誤了事。」
靜漪知道杜氏指的是什麼,一一的都答應了脫。
杜氏的小轎子吱吱扭扭的走遠了,她陪著母親回去。
宛帔走了幾步就有些氣喘,站下來定了定神。
「娘?」靜漪扶著她,擔心的問:「可是累了?」
在一旁立著的喬媽便說:「太太這些日子哪兒得著空兒歇著了呢?闔府上下為了三少爺的婚事簡直人仰馬翻,偏生大太太旁人也不太倚重,太太跟著操多少心呢……太太快些回房歇息吧,大太太都發話了,您就自管歇兩日,誰又能說什麼?小姐的事且等著忙活呢,不養好了身子怎麼嫁女兒?」
喬媽原是要勸宛帔的話,不想說完了,宛帔和靜漪正各懷心事,竟都有些怔了。
宛帔看看靜漪,好一會兒才說:「那嬰戲圖,倒還有一點沒繡好,不知道趕不趕得及……」
「娘,」靜漪握了宛帔的手,笑著說:「還早著呢。再說,也不急在這一時的。往後天氣越來越冷,就別動針線了。等天暖和了,身體也好了,有多少做不得?」
「天暖和了,太太該有別的要做了。」喬媽笑著說。
她這麼一說,屋子裡的翠喜翡寶都掩嘴一笑,只有秋薇傻乎乎的問:「天暖和了,太太還要做什麼?」
「什麼小枕頭啊,小肚兜啊,小棉襖小馬褂……要做的多著呢。」喬媽笑嘻嘻的,粉白的面孔上皺紋細密。
靜漪被她這麼一解釋,笑是笑不出來,但是也沒有惱。
宛帔看看靜漪,說:「你喬媽媽今天晚上好像吃了酒,這些話都說出來了。」她說著揮揮手,讓下人們出去。
喬媽知道母女倆要說私房話了,笑著帶翠喜她們下去了。
靜漪坐在宛帔身邊,屋子裡很暖和,她握著母親的手,卻是有些涼。
「別怪喬媽說些瘋話。她奶大你的,自個兒的閨女都沒能像你這麼見天兒的親。你要嫁人,她比我捨不得你,也是真心的高興。」宛帔說。
靜漪點了下頭。
「要把你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也是沒辦法的事……如此你就先跟著過去,日後有什麼打算,商量著來。或許七少爺是小兒子,陶老爺陶夫人並不用他總守在身邊的。」宛帔摸著靜漪的下巴,緩緩的說。
靜漪說:「娘,這些您就別替我·操心了。」
「不操心的。只是有幾句話要和你說一說。你嫁過去,就是陶家的人。不能像在家裡這樣,由著性子來。縱然有委屈,也要多忍耐些。娘知道你的,家裡管教雖不能說不嚴,你卻也是個不太服管的。凡事你認準了的,九牛拉不回。還有一樣,這次雖是你自己決定的,娘還是有些不放心。」宛帔擔憂的說。見靜漪無話,她又說:「娘生平也就只有你是一大段心事,總盼著你好好的……你懂娘的意思嗎?」
靜漪望著宛帔的眼,燈光投在宛帔眼中,眸子裡全是期盼。
她無論如何在這樣的目光下,也說不出別的來,於是她點點頭。
宛帔繼續說:「若是方便跟著你去,娘也就跟你去了。只是不能夠。喬媽也很不放心你,想跟你過去……我想這樣也好。難為她有這份兒心,起碼讓她跟你過去一兩年,照應照應你……」
「不用。娘,誰都不用。」靜漪說。
「到了那邊,什麼都是生的。身邊沒有一兩個人怎麼行?用生人到底不順手。」宛帔說出她的擔心。
「喬媽年紀大了,哪能讓她背井離鄉的跟我去那麼遠?她過不慣的。再說凌丫頭到年也就成親了,用她的地方多了。跟著我去了,萬一想她的凌丫頭,哭鼻子的話,我可受不住。」靜漪見母親擔心,說著笑話開解她。
「翠喜或者翡寶你中意哪一個?」宛帔又問。
靜漪說:「娘也真是的。翠喜和翡寶都是娘身邊的人,她們眼見著也到了出嫁的年紀。娘您還說不忍心我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她們雖是家生子兒,也是地地道道皇城根兒、大宅門兒裡長大的,還能把她們倆也嫁到那邊麼?」
「那有何不可?她們願意的。」宛帔說。
「娘,她們當然不會不願意,而是我不能這麼辦。」靜漪微笑著說。她低了頭,將母親的手合在自己的手中,慢慢的搓著,「有我一個,也就夠了。」
「漪兒,」宛帔的聲音有些發顫,但見靜漪望著她,大大的眼睛裡含著溫柔的光,「總要帶上秋薇吧?不然不像樣。」
靜漪轉頭看看房門。
隔著花罩,外面幾個女孩子身影重重疊疊,不知在說什麼,低低的笑著,大的十七八歲,小的十五六歲,無憂無慮、天真爛漫……她輕聲的說:「倒是要這些虛浮的榮光做什麼呢。」
「漪兒?」宛帔沒有聽清她說什麼,問道。
靜漪轉回臉來,笑著說:「那就帶秋薇走吧。過一兩年我依舊送她回來,母親為她定一門好婚事吧。」
「這孩子也可憐。買回來那年她才三歲。她跟你也算投緣,雖然憨一些,難為她待你一片赤誠之心。若是有好人家,不必等我,你做主就好。」宛帔說。
「到時候,如若她自己有主意就更好。」靜漪站起來,要翠喜送熱水進來預備宛帔沐浴安寢。
宛帔聽靜漪說這話,兀自出了一會兒神。
靜漪出去搖電話給慧安,約她明日出去見面。
「慧安姐姐對九哥真好。」靜漪讓翠喜和翡寶打下手,她親自伺候母親沐浴。一邊替母親擦著背,一邊說著閒話,「只是九哥的脾氣,將來恐怕有她的苦頭吃呢。」
「這將近半年老九也見了沉穩,他是知道好賴的。話說回來,老九的性子,也虧得慧安和他磨。老爺和太太看人,大約是不會看錯的。」宛帔含笑道。
「嗯……」靜漪應著,心想之慎這段時間全副心思都放在做事上,要用心也是太用心了些。「遠遙和遠達下個月也要出洋了。九哥心裡不痛快也是有的。」
宛帔沉默了一會兒,覺得水有些涼,示意翠喜加點熱水。
浴室裡蒸汽騰騰的,靜漪臉上也都是水珠。
秋薇敲門,在外面說:「小姐,無暇小姐來電話說,定了後兒個晚上的,讓您到時候早點去。江小姐那裡她會打電話說的。」
「知道了。」靜漪高聲道。
「怎麼?」宛帔問。
「臨走前要和我們吃頓飯。」靜漪說的含糊,被宛帔留意到,才不得不解釋道:「他和姐夫是很親密的朋友。臨行是要辭一辭的。」
「無暇必有很多瑣事要操心,吃過晚飯就早些回來吧,不要給她添亂。」宛帔說。她從靜漪手中接過毛巾來。
靜漪點點頭,剛要說什麼,又聽外面秋薇在敲門叫她:「小姐!小姐!」
宛帔斂了袍子,道:「快出去看看吧,秋薇這又是怎麼了?」
靜漪答應著出去。剛掩好了門,沒等秋薇開口,靜漪團起手指敲了下她的額頭,嗔怪道:「一點規矩都沒有,沒見我正忙著嗎,什麼事兒不能等我出來再說?」
秋薇揉著額頭,轉頭委屈的看著喬媽,說:「喬媽都怪你,我說吧……」
喬媽笑瞇瞇的說:「小姐,陶家送東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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