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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陶駟對陶驤說的那句話應為:「可有一樣,你不能壞了咱陶家的規矩。舒殘顎副」
發文漏了「不能」二字。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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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媳婦過門頭一天,自然是要早起侍奉公婆的。」宛帔說著,見靜漪一副沒法理解的樣子,知道她酒還沒有醒透。她本不想在這個時候對教訓女兒,但仍忍不住問:「漪兒,你知道你昨晚喝醉了吧?灝」
「嗯。」靜漪點頭,應該是生平第一次見識宿醉的難過。看看母親的臉色,「我以後不會了。」
宛帔沉默。
「娘?」靜漪動了下腿腳。腳後跟很疼,腳趾處還有大顆的水泡嗯。
她呆了一會兒。
當然不止是知道自己醉過,還記得自己是跳過舞的——和黃珍妮喝了杯很怪的酒,還喝了一大杯葡萄酒……後來她和慧安在一起,好像還爬到山頂去看煙花了吧?那麼昨晚的煙花一定很美,她還記得自己看的心跳如雷……她忽然的抬手按住嘴唇,又呆了一會兒,才甩了下頭。
「想起來闖什麼禍了?」宛帔沉著臉問。
靜漪看了她一會兒,才說:「娘,我在家裡,那麼多眼睛盯著,能闖什麼禍啊……」
宛帔生氣的站起來,戳著靜漪的腦門,說:「你醉成那樣,還要怎麼闖禍?」
她在前面忙碌到半夜才回到杏廬,就見靜漪在房中拉著秋薇和喬媽跳舞,起初是笑,見到她,說了沒幾句話,又開始哭。
她好容易把靜漪哄著去睡了,拷問秋薇這是怎麼了。
秋薇委屈的說她一整晚都在找小姐,給小姐送鞋子……她找到小姐的時候,小姐就已經醉了。
她半信半疑的,又心驚。縱有疑惑在心,一時也不便再往深裡問。看靜漪的樣子,總不至於是做出過太出格的事來的。她一向教導靜漪算嚴厲,酒是斷然不允許她喝的。偶爾年節下杜氏許她們姐妹喝一口,也只是點到為止。可是現在,她也拿不定,離了她的眼,靜漪是不是也那麼守規矩。
「一個女兒家,當眾飲酒,已是不妥;又過量失態,更不成體統。」宛帔說。
「娘!」靜漪被宛帔一教訓,臉原本是雪白的,此時竟然泛上潮紅。
「這會兒沒空料理你。等從上房回來,我再好好兒的罰你。這兩日你給我清醒清醒、反省反省。現在快些洗漱,好了就出來,跟我去上房。」宛帔說。
靜漪等她出去,趁著洗漱的時候,問秋薇:「那會兒還有誰在跟前?」
秋薇支支吾吾的,半晌才說:「慧安小姐,七小姐,還有……陶七爺。」
靜漪問:「除了他們呢?」
秋薇老實的回答:「不記得了。我哪兒還顧得上看都有誰在場啊……小姐,回了咱們園子裡,你就老是笑,還老讓我們跟你跳舞。喬媽氣都快喘不過來了。慧安小姐說你喝的酒後勁兒太大了才這樣……小姐你昨天喝的什麼酒?」
靜漪沉默了一會兒,卻問:「跟太太說了?」
秋薇知道靜漪問的是陶驤,急忙搖頭,說:「我哪兒敢跟太太說。之忏應該也沒說。不然太太……」
靜漪咬著嘴唇。
她站起來,走出房門一看,守在外面的卻是四寶。
「十小姐,早。」四寶正在打拳,見靜漪出來,急忙問安。
「早。」靜漪點頭,走到母親房門口,因屋子裡悄悄的,便也悄悄的跟喬媽說,讓她進去看看太太準備的怎麼樣了。喬媽嗔怪的看她一眼,小聲道:「太太心氣痛又犯了。小姐,太太這陣子因為三少爺的婚事操了多少心,身子也不好,你可要乖。」她說著就進屋去了。
靜漪等在那裡。
天色漸漸的亮了,近前水面上的波光從金紅色至淺銀色,枯荷都染上了金邊。水邊架子上的菊花還沒有收,稀稀落落的尚有幾支菊花不肯在風霜嚴逼下落敗——她望著,想起很久以前母親畫過一幅秋菊圖。母親握著她的小手題了詩在上頭的。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她低聲的念著。
宛帔正巧走出來,聽到靜漪念這兩句詩,不禁怔了怔。因看到靜漪瘦嶙嶙的背影,頓時將責備她的心消減了幾分。靜漪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過頭來,晨光中靜漪雪白的一張臉上,眼睛大的簡直要佔了一半去……宛帔伸手搭在靜漪手上,和她一起去上房。
兩頂小轎備在杏廬門前,靜漪待宛帔上轎,揮手打發了另一頂。
靜漪走在宛帔的軟轎邊,問道:「娘,那幅畫《秋菊圖》還在嗎?」
「早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宛帔淡淡的說。
靜漪便也不再追問。
她特地換了柔軟的棉鞋走路,腳上的傷還隱隱作痛……
今天是索雁臨過門的第二日,照規矩是要開箱的。
程家一大家子人都聚在太太杜氏房裡,用過早餐之後,都喜氣洋洋的等著。索雁臨果真給每個人都準備了禮物。
給程世運的是一頂水貂皮帽,給杜氏的是一條手織的圍巾。三位姨太太的都是羊毛手套。其他人,給之慎的是一管自來水筆,姐姐們和夫婿是一份,妹妹們也各自有禮物。雖然都是象徵性的,各人拿到手裡也都喜氣洋洋的。
靜漪拿到手打開來看,很合她心意,是一支精巧的犀牛角自來水筆。她原有一支相似的,上次在火車上,遺失了……她看著水筆愣了一會兒,聽到三哥問:「怎麼,沒有我的麼?」
哄堂大笑。
大姐之畋笑著說:「這就叫得了便宜賣乖。」
又是一陣大笑。
靜漪將水筆收好,聽著父親在同嫡母商議,明日三哥他們就要回南的。
杜氏有些捨不得的問雁臨:「不能再住幾日嗎?」
「母親,姻伯伯、姻伯母也盼著雁臨回門呢。那該多著急啊。」二姐之攸笑著說。
「母親,我和之忱會常回來的。」索雁臨看看之忱,跟杜氏說。
「你們哄我罷了。之忱是一個鷂子翻身就不見影兒的人。這一走又好幾年不回家,也不是不可能。好在如今娶了媳婦,我也不掛著他了。」杜氏笑著說。
「他要沒空回來,我自個兒回來陪母親,好不好?」索雁臨笑著問。
「喲,母親,您聽聽。這媳婦兒可要比兒子強了。」之畋笑道。
靜漪莞爾。
這三嫂,確實很不錯。
一時程世運要出門,眾人都起了身。他一走,餘下的人,有事去做的散了,無事的便仍留在這裡歡聚。杜氏看著繞在自己身邊的這些人,無非是兒子媳婦,女兒女婿……都是可心的人兒,越發心滿意足起來。一轉眼看到默默坐在一邊的靜漪,笑著招手讓她過來,悄聲問:「聽說你昨兒喝醉啦?」
靜漪臉倏地便紅了,嚅嚅的道:「是……」
她正忐忑,不想坐她身邊的之鸞似有意又似無意的看過來,那眼神竟是冷冷的。她怔了下,想看清楚些,之鸞卻又轉臉去仍同五姐之效說話了。
「你這不算什麼。老九醉的在花房也不知睡了多久,阿倚繞世界找不著他主子,急的什麼似的。還是他們收花架子,才看到他,簡直沒醉死過去呢。你看看他,這會兒還只管犯迷呢。」杜氏笑著說,她看了看宛帔,對靜漪道:「你娘一定是要責備你的,要是她說你,你就來告訴我——想當年我在家做姑娘的時候,爹爹就縱容我們喝酒,也有過醉的歪在馬槽裡不知東西南北的時候呢。我們母親知道了也打也罵的。可是下回看到酒仍是饞,咦!倒是嫁了你父親,他自個兒雖是海量,就是不愛喝酒,也不喜歡人家喝酒,倒拘束了我,時候久了也就擱下了。早起我聽三太太說起,覺得可樂。」
宛帔端了一碗茶過來放在杜氏手邊,輕聲說:「太太別慣著她……」瞪了靜漪一眼。
「早起我一看你和漪兒進來,就知道你一定是罵過漪兒了。」杜氏笑著,低聲道:「我越琢磨,越想看看文靜的漪兒醉了是什麼樣。」
靜漪臉紅的什麼似的。
宛帔見杜氏這麼說,輕聲道:「太太快別提了,提起來真是讓人羞於出口。」
「這難道還是什麼大事兒?昨兒晚上你走了,他們來同我說,老三被段家老二他們鬧洞房鬧的太凶,沒法子竟然唱起了校歌。都是昨兒大喜之日鬧的,都沒形沒狀的。又不是日日如此,說得過也就罷了。」杜氏笑著,又囑咐宛帔別責怪靜漪了,說:「哎喲,光顧得咱們家這忙的腳不沾地兒了,姑太太那邊也還不知怎樣忙呢。聽說老太太貪涼,昨晚吃了個柿子,半宿開始鬧肚子,折騰到早上。你記得提醒我再遣人去問安。」
宛帔說:「這就讓人去吧。」
「我去吩咐吧。」靜漪趁機站了起來。她極想出去透口氣。
杜氏笑著說:「也好,你去吧。晌午不過是自家人吃飯,你若乏了就自管睡去。」
靜漪搖頭退下去。
杜氏看著靜漪出門,之鸞也跟了出去,拿起茶碗來,掂在手中,轉臉對宛帔說:「還是孩子嘛……宛帔,別太據了她。還能再留她幾天呢?」
宛帔聽杜氏這麼說,倒真的怔住。
杜氏喝口熱茶,看看滿屋子的人,說:「漪兒喝酒,恐怕心裡也是有事的緣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去吧。有些事想開了,總比想不開好。是不是?」
「我是怕她……」宛帔心怦怦跳。
「你就是左怕右怕。怕什麼?漪兒明白的很。該怎麼做,她已經知道了。」杜氏望著她,隔了一會兒才說:「老爺也說,咱們這回恐怕真的是得準備嫁女兒了。」
宛帔先轉臉看看門口,靜漪早已經出去了……
靜漪出門來,見之慎的長隨程倚在外面候著,把他叫過來,吩咐他出去同大管家說,差人去趙家問老太太、姑太太安,就說太太說的,讓來問問老太太是不是好些了,另告訴姑太太,太太今日不得閒,改日去探望老太太的。程倚答應著走了。靜漪在廊下站了一會兒,就往西跨院去。秋薇要跟著她,她沒讓。
嫡母的話讓她心裡有些不安。
努力的回想著昨晚,想來想去其實都模模糊糊的。
她慢慢的走著,漫無目的地,停下來腳步時,就走到了池塘邊,一池錦鯉此時僅有幾條懶洋洋的浮在水面上,游的極緩慢。同夏日的熱鬧截然不同。她輕輕的拍了拍手,這幾條錦鯉張大了口,卻沒有吃到魚食,不耐煩似的一翻身,遊走了……她想起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走到這裡來,上次來,還在三四個月前。
「小姐。」
靜漪轉頭,看到四寶。
四寶將手中的魚食遞給她,她展顏,接過魚食來,又有些悵然,握在手裡,說:「魚兒也這樣,手中無餌,也不肯睬的。」
她望著呈深綠色的水,幾尾懶魚露著背鰭。
四寶見她沒有別的吩咐,就退到了一邊。
靜漪抓了一把魚餌散下去,片刻之後,錦鯉便爭先恐後的冒出水面來。她一把一把的撒著魚餌,錦鯉就成群成群的躍出水面。這條擠著那條,這個壓著那個,鬧成一鍋粥似的……她將最後一把魚餌撒下去,轉頭看了看剛剛來到自己身邊的之鸞。
之鸞盯著搶餌的魚群,說:「為了這口吃的,爭先恐後,互相傾軋,醜態百出,人物一理。」
靜漪不語。
之鸞問:「昨兒晚上你真醉了?」
靜漪反問:「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