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方紫薇的視線落到太皇太后身上,溫柔地道:「皇室福澤恩厚,子嗣自當綿延。|如今皇上只有一位子嗣,將來登基為帝,偌大的鳳天王朝,又哪裡有宛如南郡王那樣的手足血親,替皇上分憂?」
「皇上對皇后娘娘伉儷情深,是難得一見的癡情人。如此帝王,安寧自當歡喜。盼著皇后娘娘,能多替王朝著想,替皇上多誕下麟兒,以安天下百姓的心。」
方紫薇話中的話,在場的所有人自然都明白其意思。
若不是手足至親,誰敢隨意相信一個外人,幾十年如一日的,替皇上守著南郡江山?如果現在太子殿下沒有任何兄弟姐妹,將來若大的王朝,交由他一人搭理,哪怕他才智過人,能力卓越,也勢必非常勞累。
如果是那樣,將來因為朝政病倒,纏綿病榻,他手中的江山王朝,那些窺視者,豈不是非常容易得手?
再者,在他們的主觀意識中,皇家福澤恩厚,子嗣自當比尋常人家要多,福澤恩厚,子嗣延綿,對整個王朝來講,才是好事。
只有一個皇后,他們無可厚非,可若只有一個皇子,朝中大臣們,自然是會有意見的。
阮綿綿淡淡地瞥向方紫薇,那個女子,她從來就沒有想過小看她。不過很顯然,方紫薇更加聰明。
那又何妨,倒是希望這一次,不像結局顧若影和顧青兒那麼簡單。在皇宮的日子哪裡比得上外面策馬飛揚,剷除惡霸來的肆意灑脫?
如今遇到這樣一個對手,她心底竟然隱隱有些期待了。
淺淺一笑,阮綿綿望著方紫薇淡淡道:「方小姐倒是說得在理,不過本宮與皇上何時要孩子這件事,怕是與方小姐沒有什麼干係!」
若琳郡主一愣,隨即面頰一紅。她可是尚未出閣的姑娘,又一直被養在深閨,哪裡聽得這些話。
方紫薇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見太皇太后並未說話,只是看著她們這邊,心底微微疑惑,卻並未表露出來:「皇后娘娘說得是,娘娘與皇上宮闈之事,安寧決計不敢多言。也是,如今有了太子殿下,安寧剛才所說的皇家福澤恩厚,需子嗣延綿,倒是杞人憂天了。」
說話的時候,她的視線從鳳長兮的身上一掃而過。
那邊鳳長兮正微微垂眸,溫和地對若琳郡主道:「若琳,你若身體不適,去偏殿歇歇。|」
若琳郡主眨巴著純淨烏黑的大眼睛,有些不解。不過瞬間,她又明白過來。連忙點頭,轉身準備離開。
豈料這個時候,太皇太后忽然開口了:「長兮,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若琳現在也是大姑娘了,這個話,聽得,不用迴避。」
說到這裡,太皇太后的視線從方紫薇身上一掃而過,溫和地道:「安寧你也說得不錯,皇家福澤恩厚,需自私綿延。」
眼底的疑惑緩緩壓了下去,方紫薇極淺極淺地勾起唇角。所有的動作,都有的神色,都是恭敬溫婉的,沒有半點兒欣喜之色。
「不過,哀家認為,皇后娘娘說得更加在理。」太皇太后補充道。
若琳郡主一愣,鳳長兮臉上神色並未有太大的變化。方紫薇則是不敢置信地看著太皇太后,甚至,秀麗的眉梢,微微蹙起。
只是很快,又隱了過去,溫婉恭敬地等著太皇太后開口。
「安寧你尚未嫁人,等你嫁人了,便會知道,這生孩子一事,並不是你想要生,便能有的。」微微歎了口氣,太皇太后溫和地道:「哀家是過來人,這孩子一事,以後不要再在哀家跟前提了。」
鳳長兮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太皇太后神色有些疲憊,佈滿了皺紋的臉上,這會兒有些灰暗。
方紫薇瞧著,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跪了下去:「太皇太后恕罪,安寧錯了!」
若琳郡主垂著眉眼,心中卻知曉為何方紫薇這會兒跪下去的理由。
阮綿綿自然也知曉,太皇太后那句哀家是過來人,已經道盡了一切。
當年太皇太后誕下皇子,也就是後來的崇明帝時,是在被立為皇后三年後。那會兒太皇太后和當時的景帝,也是一對伉儷情深的皇室夫妻。
景帝雖然後宮三千佳麗,可是對當時還是皇后的寵愛,絕對是獨一無二的。可惜的是,在太皇太后被封為皇后第五年誕下小皇子,小皇子因為病重離開了,景帝因痛失愛子,大病不起。
從那以後,景帝的身體每況日下,越來越差。後來五皇子十六週歲時,年紀五十的景帝薨。五皇子即位,便是鳳昭帝的父親崇明帝。
當年也曾有大臣進言,說一國之母入宮到被封為皇后,前後五年無所出,隱隱有希望景帝廢除皇后,冊封當年比較受寵的容妃為後。
那個時候,太皇太后身子不太好,景帝不忍其勞累,後宮一些事情,便交由容妃打理。
容妃為了籠絡人心,加之她已經是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母妃,即便是有新的妃子入宮,對她爭奪後位並無影響,便替景帝張羅,廣納秀女入宮。
對那些事情,當時的太皇太后雖然不說,心底自然不好受。可是她明白一個事實,她是一國之母,她的夫君不會只有一個妻子,不會只有她一個女人。
哪怕她和景帝再恩愛,到底還有那些祖宗定下來的規矩在壓制著她。那時候,只有懷上孩子,只有誕下皇子,她才能坐穩後位。
她著急,景帝更加著急。幾乎每晚都宿在她宮中。可是即便是那樣,一年的時間,她的肚子都沒有任何動靜。
她生來體質偏寒,極難受孕。當年嫁給還是太子的景帝為太子妃之前,他們兩情相悅,真心實意相愛,她甚至將自己身體的狀況都告訴了當年還是太子的景帝。
若不是景帝的那一席話,她或許會放棄那個做太子妃的機會。
「瑾兒,我愛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宰相府小姐的身份。同樣,我娶的,也是你這個人,並不是一顆棋子。」
「或許,我們這樣的身份,我說這些你都不會盡數相信。我是太子,會是將來的帝王。會娶很多很多女人,也會因為平衡朝堂,對某一個女人,表現出一種所謂的寵愛。可是瑾兒,你信我,此生此世,我都不會負你。」
她說:「可是我極難受孕,萬一將來」
他打斷了她的話,神色嚴肅地說:「瑾兒,我鳳景天娶你,並不是和娶那些女人那般,只是因為我愛你,只是因為愛你,你懂嗎?」
「無關身份,無關地位,也,無關子嗣!」
頓了頓,他又有些苦澀地道:「瑾兒,你不知道,我多希望我不是太子,而是一個閒散皇子。那樣,將來坐在那個位置的人不會是我,我也不用因為皇家子嗣,皇位繼承人的事情,違背心意,娶一個又一個我根本不喜歡的女人。」
頓了頓,他又有些苦澀地道:「瑾兒,你不知道,我多希望我不是太子,而是一個閒散皇子。那樣,將來坐在那個位置的人不會是我,我也不用因為皇家子嗣,皇位繼承人的事情,違背心意,娶一個又一個我根本不喜歡的女人。」
「瑾兒,我不擔心將來你懷不了我們的孩子,我們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身子不好,天下名醫多的是,總能醫治好。若是不能好,我也不在乎。」
「瑾兒,我在乎的,是只要你在我身邊。我每每看著父皇坐在那龍椅上,總覺得悲哀。身邊沒有任何可信之人,甚至就連枕邊人,都是因為各種利益手段,才在一起。」
「瑾兒,自古以來,帝王就是孤家寡人,如果因為帝王而要我失去你,那麼我寧願不做那個帝王!」最後一句,他說的極其懇切。
眼底,是濃濃的不屑。
當年的太皇太后嚇得連忙摀住他的唇,那樣的話,怎麼可以那樣輕易說出來?而且,鳳景軒從十歲被封為太子開始,皇上對他便格外嚴厲。
若是聽到他那樣的話,勢必會直接貶為庶人,或者直接趕出皇宮。當年的太皇太后知曉,他們那樣的身份,想要求得一世一雙人,絕對是癡人說夢。
哪個女子不想自己的夫君只有自己一人,哪個女子不期盼一心惦念的夫君永遠只疼愛自己一人?可是她從小就明白,她是宰相府的小姐,將來的夫君,必不是一般人。
何況從小,娘親教導她的,便是三從四德,如何侍候夫君,如何相夫教子,如何做一個溫婉高雅,當得起宰相府小姐,甚至是將來皇室妃子的女子。
在她的腦中,也從來沒有想過,這輩子,她的夫君,只有她一人。
或許想過,卻在想到的那一瞬間,宰相府小姐的身份命令她,將那個想法,瞬間從大腦內清空。
太皇太后抿了抿唇,整個仁壽宮寢殿中,變得格外安靜。
不知為何,太皇太后忽然緊緊皺著眉頭,努力咬牙:「安寧,起吧。」
臉上帶著惶恐之色的方紫薇,這才慌忙道謝:「多謝太皇太后開恩。」
太皇太后淡淡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到阮綿綿身上,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卻又因為什麼,最後嚥了回去,很是疲憊地道:「沒事就都退下吧。」
太皇太后淡淡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到阮綿綿身上,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卻又因為什麼,最後嚥了回去,很是疲憊地道:「哀家也乏了,都退下吧。」
阮綿綿看著疲倦地太皇太后溫和開口:「太皇太后好好休息,梧愛明日再過來給您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