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望著站在床榻前的少年,阮綿綿微微詫異。
雖然已經是冬天,不過因為剛剛睡起,加上寢宮內的地龍這會兒已經點著,阮綿綿身上的衣服其實比較寬鬆。
因為驚訝坐起了身,雲鬢半偏,衣服也有些鬆垮,性感迷人的鎖骨便落入了攬月的眼中。
面頰劃過一絲羞赧之色,攬月柔聲道:「冒昧來訪,驚擾了。」
注意到攬月的羞赧,阮綿綿理了理衣衫:「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洛桑城嗎?」
攬月微微一笑,笑容純粹美好:「洛桑城的事情已經處理完畢,岑默說在宮裡轉了幾天,說你一直被禁足,我想著,或許你需要我。」
視線慢慢落到阮綿綿被子中小腹的位置,聲音低柔清潤:「聽說已經兩個月了,恭喜。」
阮綿綿一愣,小手下意識摸了摸小腹。
宛如黑蝴蝶般的睫毛垂了下來:「嗯,兩個月了。」
「你知道我想離開?」抬眸望著攬月,眼神清亮逼人。
攬月溫柔地笑笑,回望著她柔聲道:「我覺得,你不像是能在宮裡待的住的人。何況,如今青妃有孕在身,哪怕你對他動了心,也不會選擇留下來。」
阮綿綿目光猛然一沉,臉色也冷了下來:「你到底是誰?」
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又微微一笑,臉上沒有絲毫生氣的模樣:「你可以相信我,我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
「環城你信了我一次,去洛桑城你又信了我一次。」攬月臉上的神色很自然,聲音低柔好聽,沒有篤定,也沒有失望,而是柔聲道:「第三次,為何不能信呢?」
阮綿綿盯著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尤其明亮。那張臉龐,清俊中帶著一絲病態的蒼白。
眼神慢慢淡然起來,阮綿綿道:「你的身子不好,為何金大夫會讓你進宮?」
攬月笑容純粹:「我身子卻是不大好,不過偶爾想要出一趟門,還是可以的。」
「你武功也極好。」淡淡的,肯定的語氣。
攬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柔聲道:「不過是鑽了一個空子罷了,若是真的遇上鳳九幽,應該會吃虧。」
阮綿綿的眉頭蹙了起來,又看了攬月一樣。
似乎,有些東西,有些熟悉。
可是仔細想想,卻又想不起來。
靦腆一笑,攬月問:「是否後悔?」
微微一怔,阮綿綿詫異地看著他。
攬月立在床邊,神色溫柔,眼底的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笑了笑,阮綿綿很誠實地道:「後悔。」
臉上沒有任何意外,攬月又問:「那是否想要離開?」
阮綿綿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繼續上一個話題:「我說後悔,你猜是後悔什麼?」
眼底露出一絲詫異來,攬月不解地看著阮綿綿。
低低一笑,阮綿綿淡淡道:「後悔沒有及早看清自己的心,等到看清時,才發現,晚了。」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落寞的神色,淡淡的遠山眉輕輕蹙著,神態有些低落。
不過瞬間,她快速抬眸望著站在床榻邊的攬月:「你既然能進來這裡親口問我,一定有辦法幫我離開對不對?」
攬月還沉浸在她剛才那一閃而過的落寞裡,還有她剛才說的話。
沒有及早看清自己的心,等到看清時,才發現,晚了。
這話中,難道說的是鳳九幽?
眉心一跳,攬月眼底露出錯愕的神色。不過見她又眉目淡然輕快地瞧著他,淺淺一笑回道:「確實有辦法離開,不過需要一些時間。」
眉梢一挑,阮綿綿笑著道:「半年都過來了,我等得起。」
攬月笑笑,張了張嘴,向說什麼,到了最後還是沒有說。
阮綿綿望著他,淡淡問道:「你這般幫我,到底為了什麼?」
這世間,沒有人可以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
攬月這般幫她,到底為何?
還是說,她忘記了什麼?
寢宮內靜悄悄的,外面也非常安靜。
阮綿綿望著攬月,攬月也看著她。
好半響,阮綿綿才低低笑了起來:「攬月,我忽然發現,你很像我記憶中的某個人。」
攬月一愣,清俊的臉上面色微微僵硬,眼底劃過一絲慌亂,卻又瞬間掩了過去:「天下相似的人很多,梧小姐這樣覺得,也未嘗不可。」
阮綿綿挑眉,見攬月神色略微閃爍,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望著他道:「只有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的時間,可以嗎?」
攬月溫柔地笑:「自然,甚至,可以提前一點。」
視線若有若無地從阮綿綿被子下的小腹上劃過,面上的笑容有些靦腆:「娘娘是擔心孩子一天天長大,要離開不容易?」
阮綿綿並不隱瞞,她心中有數,很坦白地承認:「是啊,現在已經兩個月了,若是再耽擱下去,到時候大腹便便,哪裡都去不了。」
現在她的小腹尚且看不出來什麼,只要小心些,在外面行走,偶爾運功之類的,應該不會傷到寶寶吧。
似乎猜透了阮綿綿的心思,攬月溫柔地笑著道:「寶寶一定不會有問題,到了外面,一定會長得更加健康。」
阮綿綿看了他一眼,見攬月神色又有幾分閃爍,不過並未講開,而是笑著道:「嗯。」
「時辰差不多了,攬月先告辭了,過幾日,再來探望。」說完,攬月直接轉身,不快不慢,不慌不忙地拉開寢宮大門,就那麼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阮綿綿有些疑惑,一個翻身從床上躍了起來。忽然又想找腹中的寶寶,連忙放柔了動作,快步到了門口。
外面空蕩蕩的,哪裡還有攬月的影子?
據她所知,攬月的功夫,應該還沒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吧。
難道……想起之前她與攬月說岑默一事,看來是岑默與他一起過來的,用了奇門遁甲之術。
阮綿綿再不擔心,轉身慢慢往回走。
一邊走,阮綿綿一邊笑。
沒有帶著面紗,傾世容顏就這樣暴於空氣中。不過這會兒寢宮內並無她人,那微微上揚的嘴角,飛揚著的,全是輕靈快活。
半個月呢,半個月她就可以離開這座華麗的牢籠了。
晚上睡覺時,睡得極不安穩。
夢中一直轉悠著那個宮女的話,青妃娘娘有孕在身。一會兒又是鳳九幽當晚離開的冷酷模樣,一會兒又是他對她的溫柔寵溺。
忽然伸出一隻手,只是那麼輕輕一點,她的夢境,便破碎了,出現的是顧青兒那張討厭的臉。
阮綿綿猛然從夢中驚醒,睜開眼卻對上一雙銳利的眼眸。快速坐起身,卻因為太過慌亂急躁,一下子又跌了回去。
身體並未挨著床榻,忽然落入了一個帶著陣陣涼意的懷抱。
「放開我!嗚嗚……」
鳳九幽真的放開了她,卻只是鬆開吻著她的唇,並未鬆開抱著她的雙臂。阮綿綿很想推開她,可是根本動不了:「你來做什麼?」
鳳九幽望著她,那雙漆黑的眼眸,異常明亮。他的嘴角噙著笑容,像是春日盛開的鮮花,溫暖而又迷人。
心底劃過一絲淡淡的漣漪,阮綿綿沒有忘記華清宮那邊的事情,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鳳九幽伸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讓她對上他的眼眸。
忽然那薄薄的惑人的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個慵懶邪肆的弧度,眼睛微微一彎,煞是好看:「我來看看你。」
整個人像是被什麼擊打了一下,若不是鳳九幽抱著,阮綿綿幾乎差點兒直接倒下去。
來看她,看她是不是如同外界傳言那般,是不是已經瘋了?
沒有錯過她臉上任何的神色變化,鳳九幽將手臂微微一彎,讓她整個人伏在他懷裡,不讓她看他臉上的表情,嗓音親暱低沉:「梧愛,我來看看你。」
阮綿綿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半分都不敢動彈。鳳九幽聲音中的低沉溫柔,她不是傻子。
禁足兩個月,他也是念著她的嗎?
這一刻,她才知道,她多想聽著他說這樣的話。
心中一動,垂著的眼眸看到自己的小腹,心在一瞬間涼了下來。
來看她嗎?未必,怕是來看看她腹中的孩子。
什麼時候,她阮綿綿竟然需要一個孩子在牽住他的心思?
若是他真記掛著她,為何是這個時候?
他若是心中真的有她,按照他的性子,怎麼可能讓顧青兒懷上他的孩子?
心中像是憋了一股氣,怎麼也嚥不下去。
於清是他的人,她有孕在身的事情,他一定會第一時間知道。可是,他第一時間關心的,是華清宮的顧青兒。
心中滿滿地都是酸澀,她承認自己對他上了心,可是卻絕不許自己在他面前露出半分軟弱。
慢慢頭來,忽然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冷意:「皇上有事不妨直說,梧愛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還望皇上直言。」
邪肆慵懶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沉色。阮綿綿看著,臉上的冷笑越發燦爛。
說到點子上了,所以開始變臉了?剛才還帶著絲絲暖意的眼眸,這一刻變得深邃起來。
卻只是望著她,一聲不吭。望著這樣的鳳九幽,阮綿綿心底忽然一陣酸意。動了動身體,還是被他緊緊抱著:「皇上若是還沒有想到讓梧愛辦的事,不如想好了以後再來告訴梧愛。」
眼底劃過一道流光,卻見鳳九幽忽然點了點頭,唇角再次微微上揚:「好。」
心底再次一涼,被鳳九幽這樣抱著,阮綿綿覺得尤其彆扭。忽然想到他也這樣抱過別的女人,心中忽然一陣噁心,只覺得反胃。
「怎麼了?」鳳九幽驚訝,低頭去看她。
阮綿綿感覺自己像是要吐出來了,可是她不想再讓他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忙用手摀住嘴巴,努力壓抑住那種想吐的衝動:「讓開!」
鳳九幽蹙眉,眼底神色一變,卻抱得更緊:「你怎麼了?」
她沒有怎麼,只是拜他所賜,這會兒她有了妊娠反應,很想很想吐。而這罪魁禍首,還瞪著一雙漆黑的眼眸,眼底神色不停變化,陰晴不定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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