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聽到對方論述的對這個宇宙的認識,知道他們對自己宇宙結局的最後猜想,的確人類也已經在宇宙中發現了自然存在的反物質,只不過相對正物質,實在是稀少,因此有人猜想在宇宙的某個區域,應該存在相等數量的反物質,甚至有一個反物質構成的世界或者宇宙。
這種猜想就已經被對方證實,這些在物質文明上發展到頂端的種族,已經知道了宇宙的來源,和最終的結局,一旦正反世界重聚,就是重回真空,再次等待下一個瞬間的真空漲落,無中生有,誕生新的宇宙。
「你們知道了自己的宇宙會有這樣一定覆滅的結局,你們自己有辦法逃離嗎?或者說你們想不想逃離?」李林不會在這種問題繞彎子,在這種層次的交流上,想要欺騙對方,很難,只有給出絕大多數真相,並且提供實際的籌碼,才能獲得所需要的東西,否則是不可能成功的,對方的智慧和文明,是任何精巧的陰謀,也不可能勝過的,一切人類發展出來的哲學技巧,陰謀算計都不可能起作用。
「這是當然的,任何一個有意識的個體,生存都是第一本能,個體或許還有自我毀滅的傾向以及行動,但任何一個高等文明,作為整體都不會甘心隨著宇宙一起消亡,雖然那還有無數個時間點。你剛剛說過,你可以看到我們宇宙的結局,你如何證明這點?就算我們的世界是一幕電影,你在外面看可以選擇快進,我也會認為,在非決定論的宇宙中,你看到的不過是我這個宇宙一種結局而已,所以你是證明不了那種結局的。」那團光束接著問道,也許由於文明和種族的巨大差異,他和眼前的生物沒有多少交流的基礎,但只要是有意識的生命,在生存這個永恆的話題中,都能找到共同的交流點。
「不管我看到了何種結局,總歸和你們現在的認知一樣,你們這個宇宙都會走向覆滅,再輝煌燦爛的文明,再漫長悠久的歷史,都再無人欣賞,無人關注,所有的意義,都變成虛無,任何有智慧的生物種族,一旦成型,就在思考永恆的問題,個體想要謀求長生,整體想要謀求延續,但這都會隨著宇宙的消亡而消亡,因為有這個無法解決的問題,所以消極的一面永遠戰勝不了,物質科學不可能完全替代毫無真實基礎的宗教幻想,」
「你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這些東西,早已被任何一個文明闡述透徹,任何一個高等文明的個體,都能在這個問題上擁有獨自的解決辦法,不會讓自己失控,淪為墮落者,這不過是最基本的一個哲學觀點而已,」那團光束能夠猜到李林想要說的話,但他很難相信對方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
「如果我說,我可以幫助你們逃離這種結局,至少能夠帶著你們的文明信息,讓它們保存下來,讓你們的文明不會喪失意義,這樣的交易條件如何?」李林說著,他相信對方應該不會拒絕。
「這當然可以,不過想要進行這樣的交易,你需要等到我們觀察到宇宙進入了毀滅階段才能進行,那個時間大概是個天文數字,不過你既然可以脫離這個宇宙的時間線,這個宇宙的時間對你是沒有意義的,」那團光束果然沒有否決他的提議。
李林搖搖頭,的確他可以等到這個宇宙到毀滅的時候來完成交易,不過就算得到了那些信息,又要耗費大量時間去復現出來,永恆帝國的公民仍然要耗費時間去理解吸收,並不能節省本源世界中的時間。
「我需要現在得到那些信息,」
「這不可能,因為我們的宇宙還有很長時間,我們不可能在還有時間和退路的時候,就將自己的所有信息交給其他宇宙的個體,那也許會帶來禍患。」那團光束理所當然地拒絕了對方的提議。
「那如果我說能夠將你們帶離這個宇宙,證明了能夠在這個宇宙進入毀滅前將你們解脫出來的能力,你們是否願意將這些信息交給我?」
「既然你有這樣的能力,為何還要看上我們這個宇宙的文明信息?我對此難以理解,那些文明信息,相信隨便一段時間就能生成無數」那團光束當然要問個明白,對方身上有太大的謎團,現在進行直接交流,是解決這些謎團的最好機會。
「我們在另外一個宇宙中,我們需要收集不同宇宙的文明信息,來找到最後的逃離之路」
「這麼說,我們就算逃出這個宇宙,也不過是從一個籠子跳入另一個籠子,從一口井跳入另一口?那還有什麼意義?我們這個宇宙的壽命還有很長很長,我們沒有必要選擇另一個宇宙重新開始」那團光束聽到這裡,有些失去興趣,畢竟所有的文明都很清楚自己剩餘的時間還有多少,不會同意在這個時刻,選擇逃離,現在不是宇宙末日,距離結局出現還早得很,不會有人冒險選擇。
「至少你們可以多出出一條選擇,只靠你們自己,想要逃出這個宇宙是不可能的,來自宇宙內部的物質,必然要回歸虛無,才能保證真空守恆,這是不可違背的物質法則,只有我這種來自宇宙之外的物質,才有能力攜帶你們的意識逃離這個宇宙」李林說到。
「你說得倒是沒錯,我們也知道可以將所有文明的個體意識寄托在你的身體上,組成你身體的基本粒子,足夠蝕刻上所有文明個體的意識信息,在另外宇宙中復生,只是我們除非親自驗證過無法找到其他的路,是不會這樣做的,」那團光這樣回應著,他明白這個人類生物沒有說謊,這種類似於寄生的手段,雖然在文明早期中是神話的力量,但同樣,那也意味著整個宇宙文明,也完全寄托在了其他宇宙文明之上。
「既然你們這樣相信,那好吧,我的意識會再次脫離,直到你們的宇宙結局來臨之時再次降臨,那個時候,請告訴我你們的選擇,」李林這樣說,只是一種應付而已,他當然不能等到這個宇宙來臨,雖然這個宇宙的時間的確相對於他的世界,時間比率很高,但想要看到這個宇宙的結局,本源世界中也會過去一個天文數字的時間,根本不可能真正看到。
就算是光球的能力,也做不到,光球固然強大,也不過是在三體那樣的世界中,能將幾百億年當成瞬間來度過,但在這種世界中,百億年相對這個宇宙的壽命來講,也只是一個基本單位,因此他不可能等到這個宇宙的結局。
實際上他也知道光球所謂的時間觀,並不準確,它內部空間的時間流逝,和其他任務空間中的時間,完全不是一回事,在其他任務空間中無論過去多少時間,光球都會把自己內部空間的時間撥回到一秒種後。
時間太過複雜奧妙,單是一個相對論時間,就讓無數人頭大,更不用說各種時間悖論,每個空間的時間都是不一致的,時間只有相對才有意義,沒有絕對時間。本源世界的時間,相對這個世界,也是有一個比率,並不是無限。
李林沒有辦法說服一個高等文明的個體,他想要換取對方的文明信息,但對方明顯在還有後路的情況下,儘管有需求,卻並不迫切,他給出的籌碼都很好,能夠引起高等文明的興趣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誘餌了,可惜魚不飢餓,不會那麼容易上鉤。
他並沒有按照自己所說的那樣,將意識脫離這個軀體,去外面等待。在和高等文明進行了一番交流後,他知道了對方感興趣的東西,他也相信,只要這番對話傳出去,不止會有一個高等文明感興趣,雖然沒能夠打開第一個缺口,但高等文明中,有不少會明白局限所在,會選擇提前準備,而不是等待時間指針走到終點再去做準備。
那個時候,不僅是來不及實驗,甚至可能宇宙已經不再支持現在的機會了,雖然時間漫長到任何個體都沒有太多的心思,去關心逃離到其他宇宙這種事情,但作為一個文明整體,卻要提前思考這種問題。一如地球上那些古代為子孫打下疆土的皇帝們,儘管很多時候只是為了個人的文治武功,但不得不說,只有登上這種位置,才能考慮到千萬年後的事情。
否則華夏古國的領土還是只有黃河中下游一帶,而不會擴展到東亞地區。
李林和星際同盟執法者的這份談話,很快被發送到了同盟中的各個高等文明中,正如李林所料,一些高等文明對物質文明的探索已經到了頂峰,對他們來說,如果能夠拿一些過時的技術和信息,去換到逃離這個宇宙的途徑,那是很划算的,他們也不在乎對方會拿那些技術做什麼,他們很清楚局限和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