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從虛擬時代中出生並成長的典型代表,趙良才非常瞭解一個虛擬的美好社會,對一個智慧生物的重要性。
和野獸不同,人這種智慧生物,在精神上的需要,絲毫不亞於對物質的需要。雖然後者得不到滿足就會死,但前者如果得到滿足,那人就能夠發揮出改天換地的能力。
地球上的人類,從一個叢林中的猿猴,星球的任何一次變動,都可能導致它滅絕,走到今天可以隨意決定無數星球的命運,就是精神領域上的發展,反過來決定了物質世界。
趙良才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數年時間,這個世界當然是真實無比的,裡面遇到的任何事物,鳥獸蟲魚,花草樹木,妖人鬼怪,無一不是真實的。
但如果他還是一個凡人的話,他寧可繼續生存在原來虛假的世界,而不是這個真實的世界。
無他,一個底層凡人的生活實在太苦。只有基本需要才能得到滿足,上進的唯一希望就是能否給修道者們提供更多的價值。尊嚴是奢侈之極的,一輩子只能卑微生存。
那個虛假的世界,一切東西都可以隨手可得,各種精神上的需要都能夠得到輕易滿足,遊戲,小說,各種娛樂應有盡有,相比之下,這種真實的世界,實在無趣,而且無望。
他很清楚,人這種生物,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絕大多數人都非常怕死,但另一方面,一旦遭遇到絕境,又有無數人選擇自殺,說是千古艱難唯一死,但誰也無法解釋清楚,既然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絕境比死更難?
只要有希望,人就有上進動力。
他掌握的這些東西,從虛擬時代中汲取的這些養分,此時都化成了新神道的具體教義。
對他而言,這不僅僅是在完成任務,更是在完善自己的內心世界,相對與單純的任務,這才是最重要的。
畢竟對新時代的人來言,生命有可能達到無限,因此任何積累,哪怕僅僅是一點點的進步也是有意義的,可以一直起作用,不會讓死亡帶走辛苦奮鬥得到的一切,各種頹廢生活方式是沒有多少市場的,無法成為主流觀念。
他的最終試煉任務是清除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修道者,只要完成最終試煉,就不必去其他次元空間繼續試煉任務,直接就能通過輪迴者的考試,將社會階層提升一個層次。
新時代的人格自然是完全平等的,但依據社會貢獻能力不同,就劃分出新的階層。而輪迴者團體由於其從事的特殊工作,往往可以很容易得到更高的貢獻,因此成為了一個非常受尊敬的身份,和小說中苦苦掙扎在輪迴空間的人物不同,這種世界的輪迴者,是被賦予了崇高的使命,當然這是在他們自己看來,與這個崇高使命對應的就是,得到更高的待遇,無論是精神還是物質上的。
虛擬時代的社會特徵就是,基本需要人人都可以得到滿足,但更高層次的需要就要依靠每個人的貢獻程度來進行滿足,絕對不會存在絕對平均分配,更不會按需分配,那只是在養豬,永遠不要無視人的生物性,生物性就是好逸惡勞。
………………
「神使大人,真地存在光明世界,自由人生嗎?」一個匆匆搭就的茅草屋中,一個十二三歲的青澀少年,正帶著憧憬的眼光發問。
「當然,只要崇信光明,自然能夠看到光明世界,只要心中有信念,就能找到自由人生。」趙良才一臉肅穆,他本以為宣傳這些很難被這些沒什麼文化的族群接受,但恰恰相反,這些純樸的人,並沒有反對,只是在嚮往的時候,本能地進行質疑。
他想起了古代封建社會的時候,許多被統治者定性為邪教的東西,其實往往也宣講眾生平等,真空家鄉,極樂世界等美好的東西,老百姓可能不明白具體含義,這些邪教之所以為邪,就在於講一套做一套,根本沒有具體的綱領和實踐手段去實現他們的理想,最終淪為騙局。
但他搞得「拜光明教」就完全脫離了這個窠臼,要教義有教義,要綱領有綱領,要組織架構有組織架構。
短短三個月,他和陳道長以及一塵和尚,就在海天門的默許下,在周圍一百多萬人中進行傳道布教,發展了兩萬多信徒,從中提拔了幾十名較為聰慧,同時有一定文化基礎,能夠較好地理解教義的人。
這些人往往都擔任著修道者賦予的一些職司,自然不是完全的文盲,對當今天下大勢也有一些淺薄的認知。
他們三個原本就是修道者中的一部分,現在儘管屬於離經叛道的行為,但在最初的這段時間,卻被容許下來。
任何一個時代的末期,這些新興勢力的發展在受到阻撓的時候,也往往有一些空間發展,就算被認為黑暗之極的晚清也是如此,各種革新運動,也是有發展空間的,並不是一冒頭,就引來所有舊勢力的全力滅殺,蓋因革新運動的很大一部分力量就是來自於舊勢力自己。
趙良才三人也是如此,他們之前也是修道者內部體系中的一份子,在天地劇變的情況下,求變求新,顯而易見,未來一定會遇到極大的阻撓,但在這個時候,還是有人支持和默許他們。
這海天門就是這樣,一方面他們和老祖有一份香火緣分,另一方面,他們也想看看這些人究竟能不能走出新路來。
畢竟天地劇變之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修道者,都注定不可能有什麼修道上的突破了,也就是等死而已,資源上的爭奪也是飲鴆止渴,苟延殘喘,畢竟各種修道資源的產出從整體上就在銳減,就算全爭奪過來,也只能維持極少數人的使用。這就迫使其他人必須尋找新的道路。
這和地球上的時代變革不同,那種時候,守舊勢力不進行變革的動力是因為,舊制度可以保證他們的既得利益,可以讓他們活下去。但這個《末日仙緣》世界,天地大勢已經改變,所有人都逃避不了,守舊之人也無法靠著舊制度繼續修煉,不改革,不走新路,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枯坐老死。
趙良才搞出的「拜光明教」從明面上來看,是一個神道,但具體實行的措施上,卻和傳統神道有太多區別,其中就包括底層信眾擁有對上層神明的廢黜權,這點是一個重大突破。
「拜光明教」上下組織架構共分九階二十七等級,每階三個級別。最低為一階初等神,最高為九階高等神,當然這是他內部對照的標誌,對外公佈自然有大大小小各種顯赫的名號來區別。
以往的各種神道,雖然同樣需要信仰,但上下互動的渠道都是被動的,底層信眾只能被動選擇某個神去崇拜,這個神做得再差,也無法主動去廢黜他,只是通過不再信仰,來讓該神明逐漸隕落,這個過程太過漫長,不能立竿見影。
至於修道者建立的體系,更是靠著暴力維持著強力統治,底層民眾實質只是一群奴隸,沒有任何選擇權力。
趙良才設計的關鍵之處,就在於每個階層的神明,都是從下一層推選出來,該推選的方式,就在於哪個人更有能耐為信眾做事,更有威望和信用。推選當然不是萬能的,如果是世俗中的推選方式,在個體文化素質沒有改進之前,就是一個笑話,智力上的壟斷可不是簡單能夠突破的,選票都看不明白,不理解自己真正利益所在,選舉不出真正對自己有用的人,那所謂的民主就是一個肥皂泡。
但在這個幻想類的世界,有著神力,有著心靈上的感應,就有種種辦法保證推選的正確性,確保的確是多數人從心底願意某個人當選。
至於其中各種弊端,比如賄選之類的做法,暴力迫使其他人,都不可能成功,畢竟每次推選過程,都是直接聯繫每個信眾的內心世界,是不可能作假的。
更具體的細節,趙良才花費了巨大的功夫,才綜合地球上的社會發展歷史,虛擬時代對社會群體的組織研究等,這諸多社會科學知識,才能編造出來一套看起來非常可行的措施。
這也是陳道長,和一塵和尚最為吃驚的一個地方。從來都是上智下愚,而這個修道者主導的世界,更是從未發生過大改變,凡人都只被當成修道使用的工具來使用,至於為他們考慮,考慮他們的生活,也不過是少數修道者凡心未斷的情況下,對自己家人做出一些特殊安排而已。
至於其他的東西,賦予凡人們更多權利,幫助他們發展,對於爭分奪秒的修道者來說,那真是吃飽了撐得。如果是說改進凡人收集修道資源的效率,那倒是有不少措施被發明出來,包括提升凡人的工作積極性等,也都有一些措施。
但具體到整個凡人體系,讓他們去過上一種幸福生活,為了他們需要的滿足而考慮,卻從未發生過,更不可能發生。修道者不是聖人,相反大都自私自利,涉及到修道資源上,可以扶持凡人,給予一定的幫助,但如果和修道資源的收集無關,他們不會多操一份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