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這麼過了四五天,王鳳羽還不見登玉家的門。玉籬媽也有點兒後悔當眾打王鳳羽那一巴掌起來。
王鳳羽回來第一天就親自上門拜見,可是實實在在跪在自個兒和丈夫面前。這一陣兒幫著找魚苗,建魚塘棚子,眼瞅就沒有哪天歇過。要說怨,玉籬媽最是怨白嬸一副不聞不問的態度!
玉籬媽跟王七嬸說:
「我犯糊塗了!為了她傷了王鳳羽不說,玉籬現在話都不跟我說一句。」
王七嬸道:
「可不是!再說你想想看,坐牢都把他們分不開,這麼鬧又起什麼作用?白白找不痛快,傷了和氣不說,你是望以後他倆三天一吵五天一鬧?」
玉籬媽越聽越後悔,可事情到了這步還真腆著臉去登門賠罪?兩人攪盡腦汁最後王七嬸說,她去說和!
隔天一大早天氣晴朗,王七嬸從村外田坎上繞了一大圈才到村南王鳳羽家。王七嬸敲門,白嬸面色平靜地把人讓進了屋。
王七嬸將手裡剛磨好的青豆汁兒放在桌上。
「明兒不就是週六嗎?我尋思靜靜下午得回來,剛好大家一起都嘗嘗新!」
白嬸彎了彎嘴角。低頭去輕輕攪了攪裝在瓷缽裡的新鮮豆汁兒。
「這才快月底,你家的青豆就出來了,可真早!這是頭次吧?」
倒是副稀罕的表情。
王七嬸呵呵笑,
「也就東向朝陽的早熟了那麼幾棵,打了豆汁兒大家都嘗嘗鮮!這裡送一點兒,玉籬家也有!玉籬說鳳羽愛這個,我專程多裝了些!」
聞言。白嬸笑了笑,
「那真是謝謝七嬸。」
說罷端了茶水給王七嬸,就不再多接一句話。
院子裡靜悄悄的,王七嬸自始至終沒見到王鳳羽的影子。
兩人就這麼對坐了一會兒,王七嬸呡口茶,問道:
「也不見鳳羽?」
白嬸淡淡地說:
「在裡邊呢。」
王七嬸笑起來。
「是嗎?都沒見人?」
「有點事。」
白嬸答道。神情頗不自然。隨即站起身在櫃子裡翻找。
「多謝有好的還想著給我們送些,只是我還有些事,就不耽擱妹子了!」
從櫃子裡舀出一袋干菌子出來。
「靜靜媽回來的時候捎的,我這是『借花獻佛」!你可別嫌棄!」
王七嬸臉一僵。這是明擺著下逐客令呢。
王七嬸頓了頓,隨即臉上又擠出笑。
「客氣什麼呢!鳳羽幫了我家這麼大的忙,再怎麼謝都不為過!再者。咱明人不做暗事,我今天來,還主要是想跟姐姐好好嘮嘮那天的事。玉籬媽她那也是」
王七嬸的話還沒完,就被白嬸疾聲打斷。
白嬸臉上的笑很是生硬,
「我今兒還事,要不改天?」
王七嬸樂呵呵地,
「那也使得!要不明兒吃了晌午,大姐得閒吧?」
白嬸沉下臉。
「最近鳳羽有些不舒服!要不,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王七嬸吃驚。
「鳳羽病了?怪不得這幾天都沒見人影兒!」
說著站起身。
「我得去瞧瞧他!那麼個壯小子,能說得上病。肯定不輕!」
白嬸臉上再盛不下笑,跨步擋到王七嬸面前。
「妹子!咱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那天的事你是親眼瞧見,玉籬她媽根本就沒把我家鳳羽放眼裡!那麼大個男子漢!莫說將來要做她女婿的,就是不,也該留點臉面不是!」
一連咳嗽幾聲,
「你回去幫我跟玉家說,咱們兩家不配,往後他倆的事就算了吧!」
王七嬸呆了一瞬,
「要說這事,玉籬媽的確急躁了些!姐姐是不知道,回家後沒人不怨她!鳳羽是怎樣的人,咱們還不知道嗎?是不是?這玉籬媽也不知道咋地!性子越來越急!」
說到這裡,大大地歎口氣。主動上前扶住白嬸,好歹將白嬸拉在椅子上坐下。
「要我說呢,您也別氣!您跟玉籬媽,都應了句老話,『可憐天下父母心!」玉家這幾年,村裡人人都是瞧得著的。先是孩子爸出事,再又是玉籬那丫頭出人預料落了榜!再後來,他家那魚塘也惹禍害!您說!這一連串事下來,咱們也是女人!她以前為人做事可是和風細雨,如今性情變成這樣,也是迫不得已!」
白嬸扭頭不語。
王七嬸又說:
「玉籬是怎麼養大的?玉家含口裡都怕化了!放在她身上的心思,那是比別家不知多了多少!可那丫頭,我看著是越往後越倔!」
看看白嬸,
「她退了鄧家的親事那陣兒,她媽可是躺床上不吃不喝,人瘦得像根籐。那麼疼閨女,大過年的硬是氣得把孩子趕出門去!就那樣了,見到閨女受苦,還不是乖乖地低頭?」
白嬸氣憤地說道:
「心不甘情不願,我家不稀罕!」
王七嬸拍拍白嬸,
「不說你兩家,我說我!我家雙平的事,那從前也是鬧得人人知曉。我是看不上如今這位的,就是雙平自個兒也不願意!可她爸倔啊,平常溫溫吞吞的性子,擰起來讓人日子都沒法過!最後行李都捆好了,說是雙平不嫁給立明他就當沒這個家!住到廟裡去!」
歎道:
「如今呢,看到立明事事順著她,我也無話可說。這一家人過日子吧,好比咱揉麵筋扯麵條,哪裡細些就鬆鬆,哪裡皮實又緊一緊,就這樣,才真是拉長扯不斷,細水長流!」
白嬸不說話。
王七嬸笑道:
「大姐看是不是這個理?一家人,何必分那許多你對我錯。誰強誰弱。你蘀我想想,我讓你一步,軟軟乎乎一團面,揉勻和軟最最好!」
白嬸沉默:
「她讓你來說的?」
王七嬸搖頭,
「我這笨嘴!玉籬媽真要讓我傳什麼話,我怕傳不全!不過來這一趟。倒是玉籬她媽誠心實意點了頭的!也就這意思吧!多的不說。為孩子吧!玉家,王家,往後還就看他倆兒了,是不是?」
白嬸仍舊沉著臉。半晌才輕輕說道:
「不是我不蘀孩子著想,我就怕他倆不合適玉籬心眼靈,鳳羽性子急。天長日久,這誰要不耐煩誰都不好!」
王七嬸目光微閃,
「老話說得好。『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後的事神仙都做不得主。還不如就讓他們自個兒選去!」
白嬸又是一陣沉默。
王七嬸起身,乾脆地說道:
「大姐有空好好想想,看我的話是不是在理!得空我又來!」
說完也不再盯著要去看王鳳羽,逕直出門離去。
王七嬸走後,白嬸瞧著面前的豆漿發愣。
王鳳羽耳朵貼著門板聽了半天,前院的大門吱嘎一聲響,四周又恢復了寂靜。王鳳羽苦笑。
王鳳羽現在呆的小屋子。位於後院,剛好貼著大屋的屋簷下。沒有窗。牆壁用水泥搪糊得光溜溜的,進出只有一扇厚實的門板。房子緊實,原本就是建來儲存多餘的糧食。其實也不是沒出去的辦法,王鳳羽不止一次地仔細研究過頭頂的頂棚,吊燈穿過的地方明顯有處四方的膠合板是可以取下來的。只是聽到白嬸在外邊隱隱約約的咳聲,王鳳羽又放棄了出去的念頭。
王鳳羽看著那處頂棚,不禁又搖頭笑起來。再怎麼也沒想到母親會把自己關起來。那天跟玉籬媽鬧一場回來後,王鳳羽見事情料理得差不多,就打算到玉家去看看。王鳳羽剛打開門,白嬸就把兒子叫住,讓去後院舀袋子米出來。
王鳳羽心急火燎地鑽進屋子去,身後隨即想起利索的關門聲。白嬸在外邊喊,
「什麼時候答應跟她斷了,什麼時候放你出來!」
又聽見白嬸安排二富和王冬兒,
「你們倆把小夏好好送回去,多陪陪她!鳳羽和玉籬這事,誰要多句嘴我不饒他!」
想到這兒,王鳳羽摸摸後腦勺,斜身躺在糧食架子上搭起來的簡易床上。這麼多天了,也不見有動靜,玉籬就沒想過來看看嗎?或者是生氣了?不禁有些煩躁。
這時,門吱呀一聲,玉籬媽走了進來。
王鳳羽坐起來,見母親手裡捧了個碗,
「不才吃過早飯嗎?又送來?」
笑道:
「好吃好喝跟佛爺一樣給我供起來,真要讓我出去還不適應了!」
白嬸冷眼看王鳳羽,臉上不見一絲笑容。
王鳳羽摸摸鼻子,從母親手裡接過碗,一股新鮮豆汁兒特有的腥香鑽進鼻腔。
王鳳羽眼裡一亮,
「青豆都上市了?」
沖白嬸嘻嘻笑,
「加鹽了吧?」
白嬸瞅王鳳羽一眼,不吭聲。
王鳳羽嘿嘿笑兩聲,自顧端了碗稀稀呼呼吃得噴香。
白嬸見兒子吃得熱鬧,冷不丁說道:
「王七嬸送來的。跟我說了好些話。」
王鳳羽聞言停下來,臉色一正,
「玉籬好嗎?」
白嬸聞言,伸手一巴掌狠狠拍在王鳳羽身上!
「關了你這麼些天,你就沒點長進?!」
說著就咳起來。
「沒出息!這往後真要成了,你是要天天繞著她打轉?!」
王鳳羽放下碗,一下下輕輕拍白嬸的背。
「您看您,淨想些有的沒的。玉籬性子和軟,我就是天天顧著她,她不也得孝敬您嗎?咱們這家,一下多了個人,多好」
白嬸撇頭看兒子說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氣頭上又有些想笑。
「我問你,是不是非她就不行了?」
王鳳羽神情一肅,
「我背了人命坐監獄,玉籬卻退了鄧家的親事等我。您說,這世上還有誰能這麼對我?別的不看,就沖這點兒,這輩子就算她不成,我也不想娶其他人了。」
白嬸陰沉著臉,
「可你不想想,你為什麼進監獄?還不是為她!那姑娘是個有心的,你就甘願一輩子她說東你就向東,她說西你就向西?」
王鳳羽定定地看向自己母親,
「家裡一團和氣不好嗎?真要較真,咱們出了門跟外人認真去。」
白嬸驀地想到才剛王七嬸說的話,氣哼哼地站起身,又狠狠拍了兒子一下!煩躁地舀上碗頭也不回地走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