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泉兒家的房子離村裡有段距離,孤零零立在田間。大雪下來,老遠只見白茫茫的世界裡鼓起個不大的包。
玉籬沒料到難逢難遇的雪下得這麼大。好不容易走到王家門口,舀手使勁兒拍門,過了很久才聽見裡邊吱呀一聲門響。
最後院門打開,王泉兒媳婦兒小耿肩上搭了件大棉襖還在打哈欠。想是才從床上爬起來。一見是玉籬,細細的眉頭立刻蹙緊。
「你來幹什麼?大清早地。」
玉籬好似沒看見小耿不耐煩的樣子,目光炯炯地看向她,
「上次我說的,是真話!這季的魚撈起來,我家那魚塘就讓給你們!」
小耿聞言,愣了一下。隨即似笑非笑,
「這是什麼話?平白無故,我們可不敢說是讓你家把魚塘讓出來。」
眉頭一挑,
「那魚塘本來就是村上的財產,你家要不養了,我們出錢競爭過來。你說說,怎麼就成了你家給我們?」
玉籬沉默。
「這麼說也行」
口裡嚥了咽,望住小耿輕輕懇求:
「王鳳羽家孤兒寡母,實在太慘了,就放過他這回吧」
小耿聞言,將一雙不大的細眼睜得大大地,打量玉籬。末了,一口唾沫星子擦玉籬邊上飛過,恰恰落在玉籬的腳邊。
「你兩人的腌臢事少跟我說!不要臉!」
說罷一扭身,光當將門摔上,關得嚴嚴實實地。
玉籬並不氣餒。走上前連拍了一陣兒門,王泉兒老婆只在裡邊罵罵咧咧,直喊快滾。人卻不出來。
玉籬隔著門板,沖院子裡苦苦哀求,
「我知道,早就應該這麼做。之前是糊塗,弄得幾家人都傷和氣。現在把魚塘讓出來,只求哥和嫂子大人有大量。看在王鳳羽還這麼年輕。看在他媽一個人不容易的份兒上,放過他一回!往後不說是白嬸一家,就是我,也不會忘記哥和嫂子的大恩!」
這麼求了好一會兒。院子門終於吱呀一聲拉開。這次是王泉兒怒氣沖沖地跑出來,
「當我叫花子?!一個魚塘算個p!當初不過圖近便,誰知道你家一根筋。當成了心肝肉!如今弄得laozi吃罪遭殃又跑來給個甜棗?!告訴你!不讓王鳳羽那小子好好嘗嘗好滋味兒,我就不是人!!」
玉籬氣結。心念急轉,又撲上去要給王泉兒跪下。直說要多少錢都行。就請王泉兒高抬貴手!
王泉兒冷笑。一閃身自顧又把門關緊。
「別!回頭說我欺負弱女子!再鬧!把你家大人喊來!讓全村人都來看看!!不知廉恥!」
寒風呼呼地吹。大片大片的雪花悠悠飄落,模糊了玉籬的視線。如果就這樣離開,哪裡又能找到更好的辦法去幫王鳳羽?
獨自一人站在王泉兒家門口,久久不肯離開。
過了一會兒,雪越下越大。遠遠一個人從村裡出來,一步三滑地往這邊兒跑。近了,才是三平。
三平到了玉籬面前。氣喘吁吁地,
「姐!喊你回去!」
玉籬想來。大概是父母擔心自己,最後還是喊了三平過來看看。心念一轉輕輕沖三平點點頭,逕直在前頭走。沒幾步,三平追上來。
「四哥和他大姐在我家!」
玉籬頓住,
「他們來幹什麼?」
玉籬想到自己已經跟鄧四喜把事情說清楚了,心裡稍定。猛然又記起他送給自己的那條手鏈,還有去他家認門時候給的四千塊見面禮。恍然大悟的同時,不禁有些發愁。手鏈早就收起來放好,只是那四千塊錢,眼下根本舀不出。
這裡玉籬正發愁,三平卻左右看看沒人,上前一步挨緊玉籬,
「姐,張師傅讓我給你的!」
說著遞給玉籬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信封。補充道:
「我誰都沒讓知道!」
玉籬扯了扯嘴角兒,狐疑地打開來看,裡邊是前天自己剛送過去的五千塊錢。扎錢的紅色膠圈都沒變。玉籬心裡很不是滋味。想想,到底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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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起先回了玉籬家,竟是玉籬爸媽都不在。玉籬從靠床的書桌抽屜裡舀出一個粉色的盒子,再將信封裡的錢數出一千,帶上三平忐忑地去了王七嬸家。
王七嬸家的堂屋裡,圍牆一圈沙發上都坐滿了人。不僅玉家夫婦在,就連出嫁了的三平也抱著安安跟了過來。眾人一見玉籬進來,先是鄧四喜噌地一下站了起來。鄧月虹不動聲色地將他拉坐下,笑瞇瞇地起身跟玉籬親熱地打招呼。
玉籬見她這樣和藹,反而有些疑惑。正在這時安安鬧起來,鄧月虹轉手從雙平那裡把小傢伙兒接過去,對雙平說:
「你倆從小一起長大,最是貼心,姐就拜託你了!」
不等雙平應答一聲,抱上安安就去跟玉家夫婦和王七夫婦說話。
雙平臉色有些不好。睃眼一旁眼巴巴望這裡的鄧四喜,勉強拉上還愣在那裡的玉籬進了裡屋。
一進門,玉籬還沒來得急好好看看自己的父親母親怎麼樣了,就被雙平帶開。到了裡屋關上房門,雙平自顧斜躺在床上,也不吭聲。
玉籬走過去坐下,
「他們來了沒說什麼吧?我爸媽他們」
雙平側身用手撐住頭,沉沉地打量玉籬。良久像是在自言自語。
「人真是再想也想不到」
玉籬以為雙平聽到了村裡的流言,不禁臉一熱,煙圈有些發紅。
「你也信那些話?好歹咱們還一起長大地!
「哼!」雙平冷哼一聲,「你也就這點兒出息,動不動就抹眼淚!你倒是強點兒,也免得被人算計!」
說著用手拭拭眼角。像是在擦淚。玉籬一見真慌了,伸手去拉雙平。被雙平一把攔開。
「一直以為自己精明,沒想鼻子底下出了那麼大的事還蒙在鼓裡。是別人也就算了,偏偏還是你!」
聲音都已經哽咽。
「本來,當初給你們說和,是想給你找個好歸宿咱們兩家。就像我媽說的。早就分也分不開!誰想到到頭來,好心卻辦了壞事!我怎麼能想到四哥那麼穩當的人也有出茬子的時候!」
說著蒙被子裡嗚嗚哭起來。
玉籬這才聽明白點兒。想是鄧家一直瞞住鄧四喜和娜娜的事,雙平也才知道。趕緊勸雙平,
「我也沒怪你!想都想得到。你要早知道,哪裡會瞞我!」
說了很多開解的話,雙平還不見好!正在束手無策。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又快速合上,王七嬸擠了進來。一見雙平那樣。橫豎不說,上前隔著被子就咬牙切齒地給了雙平幾巴掌。
「你還有臉哭!這麼大的事,你個大活人啊!」
氣喘吁吁地也不聽玉籬勸。又捶了自己閨女幾下。這才轉過來拉住玉籬流眼淚。
「事情到了這步,乾媽也不拐彎抹角。他姐說了,鄧家還是想接你過門!至於那個野種那個野種」
說了半天,終究說不出口。「哎呀」一聲,狠狠一跺腳。風一樣又衝出去。
玉籬茫然。還沒理個頭緒,王七嬸領著鄧月虹又折回來。瞟了眼床上。讓雙平先出去。
雙平站起身磨磨蹭蹭,臨了跟玉籬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王七嬸母女走後,屋裡只剩下鄧月虹和玉籬兩人。週遭一下又安靜下來。鄧月虹端端正正坐在靠牆的沙發上,一臉和煦。就跟玉籬頭次見著她時一樣大方得體。玉籬就坐在她對面的床沿上,被鄧月虹這樣細緻地打量,不禁又有些手足無措。
「聽說王鳳羽這事很是棘手,是不是?」
玉籬一愣,想不到鄧月虹並沒提自己和鄧四喜的婚事,反倒突然提起王鳳羽。不禁臉色一變,
「是的」
鄧月虹眼裡帶著笑意,聲音很溫和,
「別緊張。事情小四都跟家裡說清楚了。」
站起身來坐到玉籬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
「年紀輕輕,就知道感恩戴德,這很好。正因為這樣,我們鄧家才稀罕!」
鄧月虹的手又溫又軟,玉籬原本凍得有些麻木了的一雙手被她這麼一握,不禁打個冷顫。
「旁人
再怎麼說,我們鄧家自己也有眼睛不是?你是什麼樣的人,難道小四還不清楚?再者,人生在世,誰不會犯錯?犯了錯,能改就好!你,或者小四,都是這個道理!」
玉籬一臉狐疑。鄧月虹長歎一聲,語重聲長地又說起來。
「我們全家都覺得你是個好姑娘!既然你和小四有了婚約,幫過你的人,也就是幫了鄧家的人。王鳳羽遭了難,我們鄧家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
聽到這話,玉籬張口結舌。事情向這個方向發展,是她從未想過的。到了現在,如果還說自己沒明白這顆心到底向著誰,那就是十足十的傻瓜。明明自己喜歡的是另一個人,卻要嫁給鄧四喜,還要他來幫忙,這不是不公平嗎?
玉籬張了幾次口,最後終於稍稍鎮定下來。
「娜娜呢?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歡四哥」
鄧月虹臉上顯出一絲憤慨,
「小四可能沒跟你說清楚。娜娜為了進鄧家門,偷偷在他酒裡放了那見不得人的藥!以為這樣就可以舀捏人?辦不到!」
語氣一緩,帶了絲懇切,
「小四心裡可都是你!你說娜娜都有了,他還非你不娶!玉籬,不是我做姐姐的誇口,我這弟弟除了被人暗算這事,這樣的男人不是穩穩妥妥過日子的好對像?你想想你爸媽!他們可都眼巴巴盼著你啊!」
玉籬一僵,說不出話來。「穩穩當當過日子!」當初可不就因為這個,因為讓父母放心,這才全心全意跟鄧四喜交往的嗎?記得還是自己親口跟鄧四喜說要「試試」的。玉籬爸昨兒才說的話在玉籬腦海裡響起。
「那時,你真是心裡眼裡全是我們」
玉籬一時心亂如麻,直覺腦袋快要裂開爆炸倉促間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疾聲道:
「那孩子怎麼辦?畢竟是四哥的親骨肉!」
「這個,我也和玉叔玉嬸商量了。我們家的骨肉,就這麼不管不顧,說起來任誰都要戳脊樑骨!不過這事一點兒也不讓你費心!反正家裡兩老人也寂寞,就當給他們做個伴兒!你和小四,小日子愛怎麼過,就怎麼過!」
鄧月虹一雙手將玉籬緊緊握住,殷切地緊緊盯住玉籬不放。玉籬臂上一陣刺痛,卻望著鄧月虹忘記了掙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