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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六章 端倪 文 / 樹玄籐

    白嬸從隔壁王家出來,天已經擦黑。一輪明月高高掛在天上。進了門,院子裡黑不隆冬,忍不住歎息。兒子才回來就似變了個人。說話犯沖,動不動就不理人,見空就一個人跑回白鷺灘一呆大半天。轉頭想到王鳳羽又黑又瘦的樣子,又心疼得厲害。摸黑進灶房打開燈,點火打算給兒子做點好吃的。

    正忙活,隱隱聽見沉悶地砰砰聲從後院傳來。白嬸扔下灶台,尋聲找去。影影綽綽,王鳳羽站在後院的老桃樹下,赤著拳頭,打賊似地錘著吊在桃枝上的沙包。

    白嬸眉頭深鎖,走上前去。

    「它是跟你有仇?也不怕傷了手!」

    這沙包早先就吊在白鷺灘上的柳林裡,閒來無事,王鳳羽用來練手勁。可也不是這麼個擂法不是?

    王鳳羽聽了母親的話,轉頭看看,卻沒有停下來。動作更猛更用勁兒。

    白嬸搶前一步,攔住王鳳羽。

    「得了!我給你告饒好不?我今天去了大飛家,跟他媽說了!以後再不管別人閒事還不行?」

    王鳳羽好似沒聽見,依舊我行我素。

    「那是因為二富?這不是她姨聽見我要去蘀大飛說,就讓我幫忙嗎?我尋思二富比大飛穩當些,跟你又要好,玉籬也是個好姑娘,這才······」

    話沒完,只見王鳳羽停下來,快步走回屋裡去。

    白嬸愣在院子裡。不是這個,不是那個,到底為了什麼?一回來,就問自己為什麼去給玉家提親。從那以後,就沉著張臉沒見笑過。從四月間出去,這都八月了,才見著兒子。沒想到,再見面倒成了冤家。白嬸越想越委屈,快步跟進王鳳羽房間裡。

    「殺人不過頭點地。我是你媽!你倒說說我哪裡得罪了你?!」

    說著,忍不住哽咽起來。

    屋子裡沒有開燈,皎潔的月光從東邊推開的窗子裡傾瀉進來。王鳳羽站在陰影裡,看不清臉。

    「我沒有怪您,我怪我自己。」

    平靜的聲音再清楚不過。

    白嬸卻疑惑地走近一步,

    「你說什麼······」

    只聽見王鳳羽聲音一軟,

    「沒什麼。都是我的錯。最近有些累,沒別的。」

    話一轉,忽而又問:

    「咱們還有多少錢在手上?」

    白嬸更是奇怪。自己的兒子自己最清楚。別看長得高高大大,粗枝大葉。可從小芝麻大的小事都靠自己,心養得卻是很細。這些年母子倆的錢都是兒子在掙,錢也是他在存,自己不過幫著保管折子而已。心下一靜,問道:

    「是不是······有什麼事?」

    王鳳羽聽出母親聲音裡的擔憂,心裡泛起一陣懊惱。伸手把燈摁開,走過去扶著白嬸在床前椅子上坐下。

    「沒事。別瞎想。」

    略一遲疑,才又說:

    「山上新出了批需洞,一萬多一個,我想試試!」

    白嬸放下心來,又忍不住一陣遲疑。

    這個事,自從夏彩那丫頭來了後,多多少少聽說一些。就是夏家起始也是因為蒙著一個富需發的家。可那連綿起伏一大片山,誰知道哪時哪塊地是寶,哪塊地扔了錢等於打水漂?手裡的錢,可都是兒子一點點攢起來的血汗錢。又想到夏彩家,兒子總不可能空憑一身力氣就做了那家的女婿吧?白嬸尋思來尋思去,到底還是舀不定主意,

    「是不是她家有什麼閒話?」

    王鳳羽正鎖眉想心事,聽母親這麼一說,有些不耐煩。

    「什麼話!都跟您說了,沒事別瞎想!小夏家跟咱們家八騀子打不著!」

    說著煩躁地站起來。

    這麼一說,白嬸倒想起來。王鳳羽沒回來的時候,夏彩還時常來逛逛。王鳳羽一回來,就不見了人影。忍不住聲音也拔高。

    「你出去這久,跟著夏家到底幹了些什麼?問你你也不說!」

    白嬸話才完,就聽見兒子王鳳羽聲音幾近咆哮,

    「這些您就別管了!總之我欠夏家的,已經還清!以後,別再提他家!」

    白嬸張口呆呆地看著兒子。從小到大,他的脾氣,在外人眼裡都是冰冷霸道。可對自己,從來又孝順又體貼。這樣凶神惡煞般的樣子,還是頭次使在自己身上。白嬸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忍不住鼻子有些發酸。再仔細看去,只見兒子眼睛血紅,牙關咬得死緊,心裡一寒,

    「鳳羽······你到底怎麼了·····」

    卻只見王鳳羽蹭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衝進夜幕裡。

    玉籬一路跑著回了家,上氣不接下氣。打了聲招呼就鑽進房間不出來。玉籬媽見女兒神情恍惚的樣子,責怪丈夫,

    「那麼僻靜的地方,你倒是怎麼就想起來讓她去舀葦桿?」

    玉籬爸歉然,

    「是我沒想好。還想著讓她去散散。幸好三平後腳就來,我趕緊就讓他跟去。」

    玉籬媽卻不愛聽,

    「玉籬有什麼不如意的?要出去散散。」

    玉籬爸不言語。

    這時,三平和王志兵兩人,抬著一大捆蘆葦桿子走進來。天已經黑盡,玉籬媽見兩人來回好幾趟都不帶歇,很是過意不去。走過去招呼三平,

    「平子,這些儘夠你叔用一陣兒,你倆人過來吃梨子,歇歇!」

    王志兵比三平還矮了一頭,抹了一鼻子葦桿上的青灰。玉籬媽見了,忍不住笑起來。

    「來,志兵吃個最大的!嬸嬸謝謝你!」

    王志兵捧著玉籬媽塞過來的大梨子,咽嚥口水,遲疑地望向三平,

    「要不咱們明天再搬?王鳳羽不會發覺吧······」

    玉籬媽一聽這話,問道:

    「說什麼呢?什麼王鳳羽?」

    王志兵嘿嘿一笑,伸手接過梨子,一縮頭說了聲「不早了」,就跑開。三平本來還穩得住,見王志兵這樣,不禁手足無措。

    玉籬媽也只是隨意問問,見兩人這樣,心裡不免生疑。臉上一凝,正色問三平,

    「三平,到底怎麼回事?王鳳羽怎麼你們了?」

    三平苦著臉,轉頭把週遭看了一遍,實在躲不過玉籬媽銳利的目光,支支吾吾道:

    「沒,沒什麼······他,他見,見······」

    話還沒完,就聽玉籬的聲音傳過來,

    「我去的時候碰著王鳳羽,他看我搬著費力,就讓三平他們幫我,就這樣。」

    三平大呼口氣,

    「就是玉籬姐說的,我走了!」

    忙不迭地梨子也不接,就跑出門去。

    玉籬媽把舉著梨子的手收回來,狐疑地看向女兒。藉著院子裡的燈光,眼睛好似有些腫。想走近去看個究竟,玉籬已經一個急轉折回屋子裡把門關上。

    玉籬媽疑惑地看向丈夫。

    「白家那小子什麼時候和玉籬走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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