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熱熱鬧鬧地說了會兒話,主人家萬嬸子自然是去準備酒菜招待媳婦兒的娘家人。堂屋裡剩下玉籬母女和王七嬸母女,玉籬媽臉上掛著的笑漸漸斂去。
玉籬早就心急得不得了,這會兒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在場,也沒什麼好避諱,就問道:
「昨天您也不說清楚,到底什麼?是不是爸怎麼了?怎麼不讓我回家?」
玉籬媽一聽,臉色更難看,好似不知如何開口。
雙平一看,給王七嬸打了個眼色,又對玉籬媽和玉籬笑嘻嘻地說道:
「咱們玉籬長得好,是個人都多看兩眼。也難怪被人盯上,可惜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甭去管他就是!」
玉籬聽得仔細,品出點味兒來。心裡一寬,只要不是自己的父親有事就好!又疑心是鄧四喜家有什麼動作,可按理雙平算起來是鄧四喜的弟媳,再怎麼也不會說出「癩蛤蟆」這樣的話來吧?
玉籬便低下頭不再問。
王七嬸見兩母女都不吭聲,一拍腿,「哎喲」一聲,
「看著你倆費勁!我是她乾媽,你嫌丑我來說!」
說著就正對玉籬,
「乾媽跟你說,大飛他媽托人上門來提親,說是你和大飛談得來,有沒有這事?」
玉籬驚得一下子抬起頭,吃驚地望著王七嬸半天沒回過神。
這是哪門子事?!提親就夠讓人震驚,還說自己和大飛談得來?天地良心,自己平常和大飛就沒有什麼接觸啊?
玉籬看向三雙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眼睛,哭笑不得,
「我,我都和他不熟,怎麼就談得來?」
王七嬸轉向玉籬媽,
「我就說嘛,怎麼可能的事!大飛不是在需上就是整天家跟著王冬子,王鳳羽那些二流子打牌賭錢,他倒是哪點兒像是和玉籬談得來的?橫看豎看都找不著丁點兒!你別只顧氣,先問明白了閨女!」
雙平看向母親,打岔道:
「您怕是沒弄明白玉嬸氣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可能,可大飛家這麼幹,也不考慮玉籬的名聲,明擺著就是······不講道理!」
是欺負人吧?就像那個什麼霸王什麼······。雙平這也是找不著詞,怕刺激自家才說得這麼委婉。玉籬總算明白過來。
在像玉籬居住的這樣傳統的鄉間,女孩子的名聲是頂頂重要。就比如大飛來說玉籬,托了媒人清清白白地把事辦了,大家你情我願地,成不成也就算了。要是中間傳出什麼說法,倒霉的多是女方。什麼眼高光,什麼嫌棄男方沒錢······這個倒是了結了,以後再有合適的,人家也會掂量掂量不是?還不說王大飛家來就說出玉籬和大飛談得來的話,這不是在斷玉籬的後路?試想誰家會去討個和別人不清不白的姑娘?
自己都能想到的,長輩肯定考慮得更深。難怪母親在短短日子給氣成這樣,還有父親在家不定也多難過。玉籬氣得不知該說些什麼,站起身來,
「我回去找大飛,我要當面問問他!這樣空口雌黃,他也做得出來?!」
玉籬媽惱怒地大聲喝道:
「你給我坐下!不許回去!」
玉籬一愣,隨即坐下來,滿臉委屈。
玉籬媽心裡更難受。信口雌黃,的確讓人氣得發懵。還有一句只自己兩夫婦知道,聽起來才讓人心驚呢。媒人來的時候,大飛的媽王二嬸也跟著,出了門又折回屋裡。說什麼:玉籬一個女子,她爸又不能動,守著那麼大個塘子幹什麼,大飛不正好可以使上勁?!這事,玉籬媽決計不會再讓多一個人知道。大飛家是怎樣的人家?先不說孩子怎樣,光看兩老,王二嬸刁鑽,大飛爸暴躁,讓自己捧在手裡的寶貝女兒,去他們家當小媳婦受氣,是瘋了還是傻了?!
玉籬媽嚥下口氣,語氣緩和下來,
「媽沒怪你,就是心急。他們家一這麼說,我和你爸就跟他們翻臉了!沒想到竟然有這麼不要顏面的人家,說什麼等你回去一問就知道!媽不怕跟他們對質,就是不想你跟那樣的人有牽扯,知道嗎?你就是今天不來,我也會去趟學校,這一陣兒,你就避開些,暫時先呆在學校吧!」
王七嬸和雙平都點頭贊同,
「免得越描越黑,咱們就晾著他家,看他能蹦躂出什麼來,明眼人跟看猴戲似的!」
玉籬這會兒心裡還撲撲地跳。說起來,自己跟大飛搭話最多的一次,也就是那天在王冬子家店門口站了那麼一會兒,誰會想到就變成「談得來」了呢?再說平常大飛見了自己頭都是抬得高高的。拖媒人來說親?怎麼想都像天方夜譚。玉籬不禁覺得有些怪。再說,王二嬸之前當自家眼中釘,這會兒又想通了?
玉籬想不明白,答應了母親,仍自顧尋思。
兩老兩少四個人正商議著,又聽見大門響。雙平迎出去,才是鄧四喜的媽李嬸子來了。鄧四喜家就住雙平家隔壁,從外觀上看就比一般人家氣派得多。玉籬來的時候特意繞道走,就怕碰上李嬸子。沒想到最終還是沒躲過。
老遠就聽見李嬸子的聲音,
「這幾天你四哥忙,多虧立明幫他看著,倒是親家來也不能招待,我來給親家賠禮道歉!」
一路和雙平客氣。
進了屋,一見玉籬媽和玉籬,兩眼一亮。玉籬打個招呼就退到一邊,玉籬媽倒對不舀架子的鄧家人很有好感,兩人手拉手地就坐在一處說話。玉籬幫雙平收拾鋪得滿沙發的小衣服,一邊心裡著急,留心聽兩人說什麼。
兩人卻是說以前的村長王德友的事。原來這幾年王德友竟然是在外邊和人挖煤需。說是從不做村長後,整個人就變了!換了小車不說,還和個寡婦不清不楚。張順子的娘家人出面也不抵用。小海不知怎麼想的,喊了人跑去把自己爸和那寡婦揍得住進醫院。寡婦也有些勢力,把小海給弄去派出所關著現在還沒放出來!」
玉籬聽見小海領了人去揍自己的老子,嚇了一跳。又才想到昨天剛聽見過王冬子喊王鳳羽,一顆心才放下。
雙平看玉籬大舒一口氣,笑道:
「解氣嗎?老天也算睜眼,惡有惡報。不過這樣一來小海怕是別想再回學校了,也怪可惜地。」
玉籬一愣,想到王利娟清冷傲然的模樣,也有些索然:
「娟子那麼好強,希望她別像我一樣,好好考······」
沒想到那邊說話的人也在留意兩人,李嬸子聽玉籬這麼說,就笑著對玉籬媽說:
「妹子可是好福氣!養了個好閨女。模樣,性子百里挑一,心眼還這麼好!都不記仇!」
玉籬媽嘴裡謙虛,笑得卻是很歡喜。玉籬訕訕地,又聽李嬸子聲音更亮,好似怕自己站一旁聽不到,
「說來四喜和馮軍兩人交情再好不過!這不,王德友家的兒子被抓起來,他老婆娘家都沒法。求村裡出面吧,馮軍又把四喜拉上,這都好幾天不著家啦!要不今天也該過來坐坐才好!說來馮軍是玉籬的哥,咱們兩家不也算有緣不是?!」
玉籬聽了李嬸子這話,心都懸在半空。再看看雙平和王七嬸,兩人笑得也有些不自在,就只自己的母親好像還渾然未覺。玉籬更是下定決定早點跟鄧四喜表明態度。上次鄧四喜去學校,話說得坦誠,後來玉籬把鞋舀來試了試,竟然很合腳。越想就越覺得不妥當。本來昨天打電話就想跟他說清楚,現在看來,更是不能拖。不然以後萬一誤會了什麼,不傷了幾家人和氣?
存了這個心,在鄧家吃完午飯,玉籬早早就催母親快些回去。自己也不敢跟李嬸子再打照面,直接回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