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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擁有 文 / 樹玄籐

    日上三騀,羅馮軍和沈愛芳從玉籬家告辭出來。羅馮軍見沈愛芳仍舊和來時一樣沉默不語,又想到前天周老師走後妻子就對自己愛理不理,不得不放軟聲音說道:

    「生氣了?一大早把你也拽起來我也不樂意。不過玉叔一家正在難的時候,周老師又拜託過。再說想來你也明白,玉家就這麼個命根子,要是有點什麼閃失,那還讓玉家兩口有什麼盼頭?你比我有經驗,又是我老婆,不找你找誰!」

    沈愛芳斜眼過去,挑挑眉。

    「前天才認了妹妹,今天就擺起當哥的架勢來?只可惜,人家未必領你的情。」

    羅馮軍不解,以為沈愛芳和玉籬一起的時候,兩人起了什麼齷齪。笑道:

    「剛跨出校門的小孩子,懂什麼。她不懂事,咱們還能和她計較?什麼事該做,咱們只求心安就好。媳婦,你說是不是?」

    沈愛芳撇了撇嘴,

    「我說什麼了?瞧你就急著幫人家開脫。就你是明白人。」

    羅馮軍「嘿嘿」一笑,趕忙閉了嘴。

    沈愛芳嘴角一彎,反倒笑起來。當初看上他的,不也是這點?心軟,瞧不得人作難,流淚。

    沈愛芳想著,收了笑容。把對玉籬的所見所想告訴丈夫,又說:

    「其他人我不知道。就這小妮子,瞧著倒是有骨氣。不說藉著周老師搭的梯子往上爬,卻是個知道分寸的。也知道心疼父母·······,瞧著還怪讓人難受。」

    羅馮軍也沉默下來。妻子出身城市,有些事跟她解釋,也未必能體會。想了想,正色道:

    「所以說,有些事只要能幫著別人,不傷天害理,於咱們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又何樂而不為?」

    沈愛芳不搭羅馮軍的茬,卻有些憂心:

    「『縣官不如現管』,別忘記咱們在誰地盤上討生活。小心幫不了人,把自己搭進去。」

    羅馮軍卻瞭解妻子。刀子嘴,豆腐心。這算是同意了。笑道:

    「放心吧!哪有那麼嚴重?」

    說著要去牽妻子的手,卻被沈愛芳一把拍開。卻也不惱,嘻嘻笑著。

    羅家夫妻倆走後。玉籬媽趕忙到雞棚搜羅出五六個新鮮雞蛋,又到廚房一找,只剩了小半袋紅糖。趕緊地,跑到小賣部去買紅糖。小賣部是王德友叔家堂弟王德義開的。王德義家平日和王德友家不很親近,並不算是討人嫌的人家。王德義媳婦,人稱「阿慶嫂」的,笑瞇瞇地問慌裡慌張的玉籬媽的時候,玉籬媽也就實話實說。

    「這不,這陣子事事鬧心,連帶我閨女也病倒了!沈醫生說得給閨女補補身子。我想著給做碗荷包蛋吧!」

    阿慶嫂連聲附和,

    「可不是!紅糖加雞蛋,最補不過!就不說病倒,這麼懂事乖巧的孩子,上哪裡找去?我要是攤上這麼個好閨女,睡著也笑醒!就是天天補著,也歡喜!」

    說著又多加上一塊。

    「讓侄女好好養身子!」

    玉籬媽手捧著幾塊磚糖,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從玉籬考砸後,人前人後就沒少受冷嘲熱諷。這阿慶嫂做人老道,面上卻是沒顯。可也不至於熱情成這樣吧?再說,這「我要是攤上這麼個好閨女,睡著也笑醒」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玉籬媽一路埋頭尋思到家。王七嫂已經在幫玉籬媽燒水煮蛋。兩人湊在一起,玉籬媽不免把自己的困惑說出來。王七嬸聽完,一拍大腿哈哈笑起來。

    「傳得還真快!」

    玉籬媽不解地看向王七嬸。王七嬸擠擠眉,

    「你是忙糊塗了。前天我為啥要喊周老師去村委會坐坐?合著就是去看風景?」

    玉籬媽恍然大悟,指著王七嬸說不出話來。

    「······你都傳了些什麼出去?」

    王七嬸笑言:

    「也沒什麼。就是有人問,那才剛和你們一起進來的人是誰?我就說是玉籬的班主任;又有人問,玉籬班主任幹啥來啦?我又說,玉籬體諒父母辛苦,不願意花錢讀書,要回來供養她爸。班主任是來勸她回去。就這麼幾句!他們問什麼,我答什麼,說的可都是真話!」

    王七嬸說完,卻見玉籬媽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趕緊不再言語。

    「······都是我們做父母的無能。」

    良久,玉籬媽出聲說道。

    王七嬸早已把玉籬媽當作過命知交。根本不會扭扭捏捏。

    「你不是無能,你是傻!要我說,阿慶嫂這話真對!閨女心裡把你們看得最重,才會這樣做。我也想她走條好路,可人不服命不行啊。我就是條賤命,攤上個不管事的男人,可也得服不是?咬咬牙,不也過來了?」

    玉籬媽聽著這話,卻是一副要哭的樣子。王七嬸歎口氣,

    「知道你和我不一樣,心氣高。慢慢來吧,興許哪天她自己想通也不一定。那我也支持她。總歸不能硬逼!」

    玉籬媽想著躺在床上起不來的閨女,點了點頭。

    兩個老姊妹說著做著,很快就讓玉籬喝上了熱騰騰的一大碗荷包蛋。

    新鮮滑膩的蛋黃和著甜絲絲的紅糖濃湯入了口。只覺得一絲暖氣流進五臟六腑,頓時通體舒坦。玉籬愜意地瞇了瞇眼,又在眾人催促下,結結實實灌進第二碗,才重新躺下。玉籬爸又張羅著讓玉籬媽去殺雞燉湯。

    玉籬這一躺,就在床上躺了兩天。玉籬媽好吃好喝地供著,身體恢復得很快。看著手肘子上漸漸癒合的傷口,玉籬更覺除了一個隱患。兩天來王德友沒有任何消息。既不上門,也沒帶信。即使這樣,看著這和煦的陽光,玉籬無論精神還是心情都如同窗外的朝陽般燦爛起來。

    時間已經到了十二月。十二月一過,很快就到春節。按村裡的要求,在春節前家家都得把塘子清完。

    玉籬翻身下床,套上外衣出了屋子。玉籬媽還在雞棚裡喂雞,幾隻腿腳快的竄出來,撲騰得到處是羽毛。玉籬舀了跟棍子,彎身下來,把雞全趕回去。

    玉籬媽見玉籬臉色紅潤,眼裡帶笑,也笑著問道:

    「我喂完雞去菜地,你和我去逛逛?」

    這兩天,玉籬媽正忙著在菜地排蒜。玉籬正有此意。

    安頓好玉籬爸,母女倆一個挑擔,一個扛鋤頭出門往村外去。

    玉籬媽一路走,一路說著話。玉籬偷眼看去,見玉籬媽言行間倒比自己生病前多份坦然。心裡暗暗納悶,又覺得這病生得值得。也許人就是這樣,體會過失去,才更明白擁有多麼可貴。

    想到這裡,玉籬眉頭微皺。最遲明後天,不能再拖,一定得去會會娟子她媽。不然,就直接找王德友,就算不能多留些餘地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總之,自己的家失去的已經夠多,不能再失去,一點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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