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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對策二) 文 / 樹玄籐

    玉家夫婦在樓下商量著,玉籬也在樓上反反覆覆尋思想了一夜的事情。

    依自家現在的情形來看,有兩條路可以走。

    一條,縣裡有殘聯,婦聯。自家的家庭情況,估摸著找哪裡都能巴著點邊兒。並且一般這樣的機構都古道熱腸,想來就算不能如意,也會給個合理的說法。

    另外一條,玉籬倒真打算去試試。倘若成了,真比去上邊告狀倒強些。

    玉籬這裡想著,又聽著玉籬媽在樓下高一聲低一聲地追問玉籬爸。玉籬爸這幾天每頓只吃小半碗飯。瞧著人比前一陣有了活氣,其實更讓人擔心。玉籬自己有體會,心裡積鬱,發洩出來比強顏歡笑好多了。

    玉籬丟下手裡的蒜,下了樓。

    玉家夫婦倒是不意外。玉籬爸沖玉籬招招手,讓玉籬搬把椅子坐過去。

    「······在說塘子的事。我說吧,這事得我出面去找村長,你媽說得去上邊找人。你覺得呢?」

    玉籬見父親一本正經地問自己的意見,心裡一陣激盪。幫著家裡舀主意,這還是第一次,而且是這麼大的事。玉籬不由自主坐得更是端正。理了理思路,才開口說起來。

    「在學校的時候,我看報紙。就有這麼個事情。也是村裡胡亂辦事,這家人不答應。後來就有人指點,告到了婦聯,沒想到事情就辦成了。」

    玉籬省去了殘聯,怕玉籬爸聽了不好受。可是只有沒有男主人依仗的人家才會去找婦聯幫忙。玉籬覺得雖然話說得夠隱晦了,但玉籬爸不會聽不出來。飛快地看了玉籬爸一眼。

    玉籬爸瞭然地笑笑。玉籬這才接著說下來。

    「我覺得這也是個好法子。不過,先不忙走這一步。一來,就算將來事情有了定論,鄉里鄉親,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好把事情做太絕。二來,下邊還沒有說法,就越過去直接找上級,

    恐怕人家也會為難。」

    玉籬爸聽到這裡,眼睛不由一亮。

    「那還有什麼其他法子不成?」

    瞅了瞅玉籬媽,滿眼是讚許。玉籬媽則不置可否地不言語。

    玉籬從父親眼裡看到了鼓勵。說起來更加順暢。

    「我覺得這事還得先找村長。『解鈴還須繫鈴人』。之前王泉兒沒說動他的時候,不都風平浪靜的?他既然能被王泉兒說動,為什麼我們就不能也去說道說道?合同在咱們手裡,道理也佔在那裡,又都是這麼多年的鄉鄰。我覺得總有辦法解決的。只要村長變了主意,事情就好辦了。」

    玉籬的想法和玉籬爸不謀而合。並且思慮周密,有理有據。玉籬爸很是欣慰。

    玉籬媽心裡卻不是滋味。玉籬說的話,玉籬媽句句都聽得清楚明白。相比自己之前忙慌慌地去鄉上找人,又怕她父女倆擔心,藏著掖著地,現在閨女看著倒是比媽沉穩得多。心裡一暖,

    說話也柔和起來。

    「該怎麼和他談,你想過沒有?」

    話裡竟帶了徵詢的語氣。

    玉籬很是激動。難得母親也相信自己。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忙忙地表態。

    「我也想了。不過想得不全。說出來我們一起商量!」

    「我尋思吧,王泉兒剛從外地打工回來,要說有什麼,應該是錢。我又想著,娟子和小海不是今年高考?考上的話,姐弟倆不是一起上大學?」

    是呢,兩個大學生,一年學費,生活費加起來可不是小數。這大學還一上就至少四年。

    玉籬媽瞭然地歎口氣,不再出聲。

    玉籬爸一邊思索,一邊接了玉籬的話。

    「這個我也想過。不過這些事,就算大家都明白,無憑無據,也抓不到他什麼把柄。踩了他尾巴,逼急了他,倒是可以隨便找套說辭,反過來咬咱們一口。」

    玉籬不贊同。

    「我的意思還沒說完。咱們犯不著去踩誰的尾巴。娟子她爸缺錢,只要有了錢,解決了他的難題,他想來不會在意是誰給他的吧······他收了王泉兒的,不佔理,還得擔心咱們告他。

    要是收了咱們的,卻是要安心得多。是不是?」

    玉籬爸和玉籬媽張大了嘴看著自己的閨女。這想法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都道,「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這自己的閨女是唱得哪出?為了不讓王泉兒得成,自己吃虧也無所謂?

    玉籬倒還真這麼想過。這塘子之於玉家,一是生活的資本。二呢,代表著玉家的尊嚴。想那當年自己父母做牛做馬整治出來的。到如今自家正是勢弱的時候,要是被人搶去了,不敢想

    爸媽會是怎樣的情形,以後玉家的人又會生活在怎樣的目光裡。所以,一定不能讓那幫人得逞。塘子要保住,吃點虧算什麼,必要時不賺錢也無所謂!

    玉籬清了清嗓子,

    「我粗略地算過賬。我以前聽媽說,咱們塘子一年最少能淨掙個四五萬。一個大學生一年開銷萬把差不多了。兩個人就是兩萬。這麼算,咱們還能剩個一大半。再說,他也不一定這麼貪。咱們只要出的錢不少過王泉兒,他不選咱們就是傻了。」

    「你這孩子,什麼時候算得這麼精了?」

    好半天,玉籬媽才緩過神來。用一種陌生地眼光打量著女兒。

    玉籬覺察到,起身走過去,從後邊攔腰抱住母親,靠在玉籬媽的肩頭。

    「玉籬總歸要長大,卻不會走歪路。」

    玉籬媽抬起的手在空中遲疑了一下,就落下來把玉籬的手全全地包裹在掌心。

    「是我們無用······」

    玉籬卻不願再讓母親悲慼。

    此刻,很多之前不甚明瞭的念頭變得清晰。

    這些日子,玉籬的汗水落在土壤裡,心裡的負擔卻少了幾許。天上的雨水打在身上,卻讓浮躁的心沉靜。流汗,吃苦算什麼?看著一塊塊地在自己手下變樣,看著塘裡的魚隨著自己的手歡快跳躍,玉籬覺得自己有能力改變什麼,渾身充滿了力量。不在如那斬斷腳手的毛蟲。

    玉籬捫心自問,假如好好上學,四年後得來的生活會是怎樣的?玉籬不知道。可是要問

    自己想要的生活是怎樣的?不就擺在眼前?自己愛,愛自己,努力維護的家。為了這個世上最愛自己,也是自己最愛的人,擔負起責任,不迷茫,不懼怕,每天腳踏實地。

    玉籬站起身來,聲音更堅定。

    「我和娟子差不多大小,多少瞭解她。最是清高的一個。我想先和她聊聊。媽呢,也可以找娟子媽聊聊。我們把他家的態度估摸估摸,到時候爸再出面也有個譜。就算談蹦了,也不算什麼。咱們不是還有下一步?總之鐵石了心跟他們耗上,不信沒結果。」

    如此細緻的安排,前後左右都想到了,不由得玉家夫婦反駁。成或不成,看得出閨女下了很多心血。玉籬爸一錘定音:

    「就先這麼辦!」

    心裡有了底,一家人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玉籬爸更是長久以來未有地一臉輕鬆。讓玉籬媽沏了壺茶來,坐在桌邊。又讓玉籬把蒜搬下來,父女倆一起掰大蒜。間或又愜意地呡口茶。一會兒給玉籬說哪些蒜排進土裡長得快,哪些蒜看著大瓣,卻是空的。一會兒又意味深長地看著閨女笑,問玉籬哪裡看來的這些花花點子。

    玉籬想說:兔子逼急了,都會咬人。又在心裡連連否認。一點兒也不想做溫順和軟的小白兔,

    從今以後,就算不能做那展翅翱翔的鷹,也要像母雞護小雞一樣看護著這個家!便只笑不言語。

    玉籬媽接了玉籬在地裡的活兒,這會兒挑了趟谷草回來。在院子裡看見父女倆和樂的樣子,嘴角不知不覺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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