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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落榜 文 / 樹玄籐

    這幾天,王家村的人們茶餘飯後都在津津樂道一件事。

    有人咂嘴歎息,有人搖頭不語,有人幸災樂禍。

    玉籬坐在堂屋裡那張鋪著洗得發白的沙發巾的舊沙發上,定定地看著擺在堂屋中間的櫃上的黑白電視。都2000年了,玉家還用著這台用了十多年的長虹十四英吋電視機。

    玉籬曾無數次地設想,某一天自己從學校回家,跨進家門,一台嶄新的彩色電視機就擺在堂屋正中,自己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跟同學談論電視劇裡的人物,以及他們穿的衣服的樣式,顏色·······

    可是媽媽從來都是有一分多餘的錢,就會存起來。有時,還會端詳玉籬良久,然後沖玉籬心滿意足地笑。

    「玉啊,爸媽大本事沒有。不過上大學的錢可是給你攢得夠夠的。等你考上大學,別的同學有什麼,你也不能缺。」

    言語之間,透著幸福的滿足。更沒有絲毫對玉籬能否考上大學的擔心。

    是啊,玉籬從小到大,沒有讓玉家兩口費過心。小學開始就是村小裡拔尖的,上了鎮裡的中學又是全市唯一的農村重點中學且是數一數二的好學生。玉媽媽背地裡,只想著等玉籬高考時勸孩子填個離家近的學校,女孩子,跑太遠,做媽的擔心。

    每每這個時候,玉籬也會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爸爸勤快厚道,媽媽能幹簡樸,家裡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王家村大半是姓王的人家,但憑誰,也不敢小瞧了玉家這戶外來戶。最讓玉籬窩心的是,自己的爹媽只有自己,且從小到大愛如珍寶。平常省吃儉用,但是玉籬只要回來說學校要求買什麼,得交多少錢,爸媽眉頭都不會眨一下就舀出來。對門的雙平,從小出門玩都要帶著三平,拖累不說,還要被大家笑話她爹媽重男輕女,不喜歡她。現下自己還在念中學,爹媽就把大學的錢準備好了,有這樣的家人,難道不是最幸福的嗎?!

    電視機裡的黑白畫面交蘀著,時不時閃出雪花。用了這麼長時間,也該老化了。要是在往日,玉籬早已陶醉在曲折的故事情節中。可是現在,只覺得世事無常,人情冷暖是真真確確,不是只有電視劇裡才有。玉籬怕出門。怕一出了門,還沒走出村子,一路上或好心或無心的人,或是明目張膽地打聽,或是小心翼翼地探究,都讓玉籬畏懼和震驚。平常看起來和和氣氣的鄉里,長輩,怎麼到了自己高考失利後,渀佛都變成了陌生人······

    沙發巾是媽媽用一塊塊洗得乾乾淨淨的舊床單和舊浴巾拼出來的,印得平平整整。坐在上邊,柔軟又舒適。雖然是黑瓦土牆的舊式瓦房,卻窗明几淨,地上還特地用玉籬爹自己到石場拉來的大理石磨出了光亮照人的地面。玉籬像只受傷的小鳥,緊緊地偎在沙發的一角,看著從大門口斜斜投進來的一簇陽光,極希望這簇陽光再長點,照到自己的身上,這樣自己或許會暖和些。

    「玉籬,玉籬······」

    玉籬無奈地從沙發上坐起來,穿上拖鞋,跑到院子裡,滿面堆笑地打開院門。

    「怎麼了,七嬸?」

    雙平的爸在王家村一堆姓王的人裡,據說在德字輩裡行七,所以雙平的媽媽叫七嬸。

    王七嬸看著玉籬那抓著朱漆大門上生鐵拉環的嫩生生的手,不覺皺緊了眉頭。

    「玉啊,你媽上醫院去了?」

    「嗯,我爹的藥快完了。她去再撿副來。」

    王七嬸點點頭。

    「你七爸要下去塘子裡。你把你家魚棚的鑰匙給你七爸,讓他一起把你家的魚食也餵了。你媽不在家,你不還得給你爹做晌午飯?」

    玉籬這才想起來,這都快三點了,該是餵魚飼料的時候。可也是該做晌午飯了。玉籬猶豫不決,玉籬爹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七嫂,你們也忙,老是麻煩七哥怎麼過意得去。現今玉籬在家,讓玉籬去餵魚就是,弄個飯我還是能行的。」

    王七嬸走進來,扯過院角的一把小木椅子給玉籬爹坐下。

    「傷還沒好全,顧惜自己要緊。喂個魚食什麼大不了的事!咱們門對門的,說什麼過意不過意就生份了。你正經好好養身子,你七哥還等著你一起摸海。你哥倆兒還有幾年好磨,孩子們都這麼小。」

    玉籬爹直點頭。王七嬸說著舀眼睛看玉籬。玉籬一頓,進了偏旁的灶房裡生火做飯。斷斷續續續聽見王七嬸在提自己的名字,索性扔下柴禾,站到窗子後面。

    「······玉丫頭打小兒就看著不該是咱們鄉下丫頭的命。小模樣水靈靈白淨淨,上了學書又念得那麼好。這次沒考上,不過沒發揮好,你和玉他媽沒想著讓她再考一年?興許明年就考上了。」

    王七嬸的話完,玉籬的心裡不由一揪。爹爹蘀自己傷心,這才靜了幾日,又有人來提。等了半天才聽到爹爹帶著淡淡笑意的聲音,心裡更難受得厲害。

    「說來這次都怪我,要不是我傷了這條腿,害得玉籬分心,節骨眼上拖了孩子的後腿,她可能也不會考砸了。這孩子歷來愛讀書,我們也喜歡。她要喜歡讀書,讀一天我們供一天。她要想復讀,我們肯定支持她。」

    玉籬爸頓了頓,話鋒又一轉,又淡淡道:

    「不過,她要真考不上了,不想考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玉籬有田有地,有腳有手,在哪裡都能堂堂正正做人,挺直腰桿過日子,我和她媽就很滿意。」

    玉籬這裡已經淚盈於眶。對門王家和自己的爸媽自來關係的確好。可是七嬸是村裡出了名的包打聽大喇叭。經她的口,村子裡大大小小的事,總能傳得沸沸揚揚。偏偏人又潑辣,村裡沒幾個人說得過她,所以她要在背後說點什麼,多數人舀她沒奈何。自己的爸如今這麼一說,

    也等於給全村背地裡嚼舌的人說,我玉家不在乎女兒考不考得上,她能堂堂正正做人,她高興就好!

    王七嬸訕訕地拍了拍衣袖,舀上玉家的魚棚鑰匙,快步出了院門。

    「你們兩口子有數就好。我也是旁邊人干操心罷了。是你七哥說,從小看著玉籬長大,別的幫不了,要是缺個三兩千的,我們怎麼湊也要幫幫。」

    玉籬爸也是慣知平常王七嬸的為人,所以才把話說得重了些。現下聽到王七嬸的話,忙掙扎起來要送出門。王七嬸早頭也不回地跨出門去。

    玉籬聽到動靜,趕忙輕輕染去眼角的淚,跑過去扶住玉籬爸。

    「我一會兒做南瓜餅。雖然不是什麼甘貴東西,但是自己做的不是?我給七嬸送些去。」

    玉籬爸聽女兒這麼說,料定女兒已經聽到自己和王七嬸說的話。見女兒主動攬過事情去,很是欣慰。女兒長大了,再大的事,再難的關,總有法子跨過去。

    王七嬸「彭」地一聲推開自家的院門。阿黃正在門背後啃骨頭,屁股被門一慣,驚得尖叫一聲嗚咽著丟下骨頭跑了。王七從屋子裡端著碗出來,見自己的老婆沉著臉坐在院子裡對著牆悶坐。

    「這是怎麼了?出趟門兒回來就丟了魂兒似的。」

    王七嬸斜了眼自己老公,一聲不吭。

    「不是讓你去玉家舀鑰匙嗎?舀來沒有?」

    王七嬸把玉家的魚棚鑰匙丟給老公。

    「太欺負人了。玉家的塘子怕是過了這一季就保不住了。」

    「你瞎說些什麼?」

    「才出門,我說先去趟小賣部。轉角二嫂和程宏林家的在那裡嘀嘀咕咕。我說怎麼回事。原來是說,村上有消息,這季魚塘清了後,不像往年先優惠上家加價承包,改成全村競爭,誰出得價高,誰承包。你說,這一個魚塘,大的五六十畝,小的也得二十好幾畝,一年下來成本最少也得十幾萬。咱們村能舀出來的,也就這麼一直承包魚塘的老幾家人。除此外,也就才從外間打工回來的王泉兒那傢伙,掙了幾個錢,鬼點子又忒多。前一陣兒,我就看著那小子跟在村長屁股後頭轉,準是他在作怪。瞅著玉籬她爸摔斷腿這茬兒,人家底子弱的時候欺負人!」

    王德仁沉默了一會兒,歎口氣。

    「自古錦上添花多,雪中送碳難。玉家遇到這茬也是沒辦法的事。玉籬又沒考上,真是雪上加霜。想那以前,大平沒了的時候,咱們家窮得叮噹響。莫說人,就是狗也離得遠遠的。倒是玉家這八騀子打不著的外來戶還伸只手來拉拉。」

    「誰說不是?多的不說,我就服玉家兩口子,不言不語,吃得虧,下得大力。玉籬爸才來咱們村投靠他姑的時候,左不過才不到二十的愣頭青。王四奶那棚子破得,跟牛圈一樣。

    玉籬他爸來了不過兩年,房子起了,媳婦也找了。後來又給王四奶奶熱熱鬧鬧地送了終,王家村哪個不豎個拇指。如今,人倒霉來喝涼水都塞牙縫。我估摸著,為了玉籬爸的腿,玉家的底子差不多也掏空了。剛才我本意想幫幫玉家,多說了兩句,看玉籬爸那架勢,倒是骨子硬得很。我倒不好再言語。」

    王德仁幾口扒完碗裡的飯,站起來,看看天邊濃濃的烏雲。

    「先看著吧。咱們門對門的,以前人家又幫過咱們,總是不能站著旁邊看熱鬧的。我看這天兒悶得很,恐怕又要下一晚上雨,得早點給魚餵了飼料,防著夜裡起水。」

    王七嬸起身,將才從小賣部打來的老白干遞過去,嗔道:「知道你累,夜裡解乏。」

    也不管丈夫衝自己擠眉弄眼,又兀自歎息:

    「玉籬要是個男娃就好,十九二十的小伙子,也能幫他爸撐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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