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雖然好大喜功,喜歡虛名。但實際上皇帝對於利益和名聲,更看中前者。能夠不加稅賦,便能夠獲得一筆豐厚的資金,雖然傳出去有礙名聲,但對於尋常黔首來說,卻是天大的好消息。
五個名額,最終以均價五萬金的代價,賣了出去。其中以隴西烏家最為出風頭,一下子買下了兩個名額。不過和烏家齊名的凌家,卻沒有出價。有人質疑,凌家在閩中的投入過大,短期之內根本拿不出這麼多的金錢敗家。
但也有人反駁,說凌家在閩中的收益巨豐,之所以如此,只是因為凌家家主和少主都是女流之輩,跟著皇帝出巡,有礙禮制,所以才規避了這樣大出風頭的機會。
但實際上,凌家家主,清夫人的考慮卻是這樣的,皇帝不知是不是受到了陳勝的影響,動輒便想從大商巨賈的身上拔毛,凌家家底雖然豐厚,但沒必要每次都要出風頭。一來容易激怒咸陽的那些大富大貴們,二來是,皇帝一年到頭都想著如何把手伸進這些商賈的錢袋子裡,凌家可不能真的傻乎乎地把錢袋敞開,無條件把辛苦掙來的錢流到皇帝的口袋之中。
五個名額賣出之後,皇帝巡狩的資金變得充裕無比,本來計劃要徵收的稅賦,也擱置一邊。治粟內史隗林對此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可知道朝廷的稅賦著實不輕,倘若再加賦稅,那百姓的生活必然會困苦不堪。因此當他聽到了老丞相對皇帝這種唯利是圖,不顧禮樂王法的做法大加鞭撻指則的時候,他罕見地保持了沉默。當咸陽學宮的博士儒生上書皇帝,進諫皇帝取消這荒唐的「伴駕巡遊」名額的售出之時,隗林終於忍不住跳出來,在朝廷上發飆。指出因為嶺南和北方的戰事原因,帝國的稅賦已經讓黔首不堪重負。有商人來替黔首分擔稅賦,這是天大的好事,比所謂的禮樂法規實際有用多了。
對於隗林的反應,皇帝很滿意。但是從隗林不尋常的舉動裡看得出來,隗林和老丞相王綰,已經不是同一條陣線了。朝廷裡的官員明白,這是一個信號:老丞相王綰,很快便要面臨第二次的下野了。這一次下野,估計再無重返政壇的機會了……
……
朝廷的變化,陳勝並不清楚。在番禺待了幾天之後,他不得不返回軍營駐地。年底時候,皇帝照慣例會給有功將領陞官加爵。以陳勝在過去一年裡的政績,必然會有晉陞。倘若朝廷的使者來到軍營,卻沒陳勝的身影,那可是大大的不敬。在李左車的再三催促之下,陳勝不得不提前返回。但他依舊念念不忘老鐵匠的鍛冶兵器的秘法,遲遲不肯離去,最終他讓樊跖留下來學藝。樊跖雖然智商看似不高,但是當鐵匠的話,卻是一流的好手。以前老鐵匠要鍛冶一把好劍,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但有力大無窮的樊跖在一旁幫忙之後,三四天便基本把金屬錘煉乾淨雜質。使得鑄劍的速度大大加快了許多。
扶蘇公子的婚事如期在咸陽舉行。讓其餘諸公子放心的是,婚禮的規模並不算大,而且皇帝也沒有要把扶蘇立即定位王儲的意思。所以諸公子們對皇位的野外,還是可以繼續的。在扶蘇婚禮進行的同時,皇帝對一年來立下軍功的將領們封爵許官,陳勝也在受封的行列之中,從第九等五大夫爵位,一舉躍升了三個級別,為左更。位列大秦爵位二十等之中的,第十二等。
陳勝爵號一出,舉朝再次聳動。因為在嶺南浴血苦戰的主帥任囂,也不過是從十四級的右更提了一級,為少上造。戰功顯赫的趙佗,也同樣只提了一級,比陳勝多一爵位,為中更。
不過對於皇帝對陳勝的格外恩寵,朝廷大員們並沒有多少反對的聲音。從陳勝九月率領閩中郡的軍隊入南海,不出三個月,便徹底改變了嶺南的戰局,還為秦國從嶺南勒索來大筆軍糧財富,這還不算,連同久攻不下的橫浦關,也在陳勝和南越王的談判之中輕而易舉得獲得。朝廷連升陳勝三級爵位作為獎勵,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對於學生如此迅速的封爵陞官,尉繚卻不覺是一件好事。本想勸阻皇帝,給陳勝升爵一級已經是極限,但皇帝卻堅持己見,說道:「陳勝勞苦功高,連升三爵,理所當然。」
雖然如此,但尉繚卻沒絲毫的欣喜。寫信給陳勝,不可在嶺南鋒芒太露。從皇帝對陳勝的賞賜拉攏之中,尉繚隱約察覺到,皇帝對陳勝在閩中嶺南的影響力也有了一絲的顧慮。所以才以極大的封賞,拉攏陳勝的忠心。這是給陳勝的恩寵,也是警告。
基於此,尉繚還建議陳勝,最好放棄經略嶺南的打算。明年皇帝巡狩歸來,朝廷必然會有一輪洗牌,到時候朝廷裡面的官職必然會有大量空缺,以尉繚的影響力,給陳勝操作一個實缺不在話下。
面對老師的建議。陳勝著實犯難了。實際上,陳勝也希望回到咸陽的權力中樞。想改變這個王朝的走向,在外面自下而上地改良,無論是時間還是效率,都遠遠不足陳勝來改變太多的東西。唯有回到帝國的心臟中樞,才能夠發揮出他最大的用處。
可是他仍然記得上一次被龍捲風刮走之後,迷糊之中見到那老道。他記得老道吩咐他,無論什麼原因,都不能夠離開嶺南回咸陽。
這是一個痛苦的抉擇。
「嶺南太小了。容不下我心中的志向啊!」陳勝暗暗歎息。他很清楚,若自己留在閩中郡或者閩南,不理秦國朝廷中心所發生任何事。即使將來天下大亂,他也可憑借天險,擁兵自立。可是……這並不是他想要的未來啊!
「不是有三個機會麼?剩餘的兩個,不違背那怪老道的意思就好了。」陳勝暗暗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