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嶺南的戰爭一觸即發。但陳勝並不急著離開番禺。有李左車主持著軍務,他並不擔心會出什麼亂子。再說了,這是嶺南的內戰,不會輕易擴大到波及秦軍。秦軍只需按兵不動,監視南越各路大軍的動向,便可以高枕無憂。
最讓陳勝欣喜的還是西甌的軍隊進入南越。要知道,秦軍南征,抵抗力最強的是南越,但實際上,戰爭進行得最為艱苦的是西甌戰場。接著崇山峻嶺的優勢,西甌以少拒多,硬生生地把秦軍拖住,秦軍苦戰近兩年,都無法取得滿意的戰國。因此秦國不得不把戰爭的中心轉移到南越,試圖一舉攻克南越之後,從南越出兵政府西甌越族。如今西甌將主力進入南越,參加了南越的內戰,自身的防禦力量也會隨之下降。這樣一來,和西甌作戰的秦軍,壓力便可減輕不少,甚至可以趁機發動猛攻,取得一定的效果。
站在屋簷下,雪霰撲面。不過身上披著厚實皮袍的陳勝卻感覺不到多少寒意。如今嶺南局勢再度發生變化,看樣子秦軍的推進速度又會加快很多。身為閩中郡的郡守,陳勝對朝廷如何處理南海這麼大的一塊地方,非常關注。來番禺這個地方,他主要便是要調研此事。
在他看來,如果南海諸地,要是能夠像閩中郡一般發展起來,那是最好不過了。但閩中郡的發展,離不開凌家的鼎力支持,數以百萬計的金錢源源不絕地投入其中,才能夠讓閩中郡迅速崛起。但陳勝更加清楚,閩中郡每年的收益,實際上還是來源於他從後世所帶來的那些技術。閩中郡的生產,已經基本滿足了整個秦國的消費,實在無法再擴大生產。
凌家已經在閩中郡投入巨大,短期內不肯能再拿得出巨資注入嶺南。朝廷也不會讓凌家的觸手太長,在帝國的南方擁有這麼多的產業和財富。
但按除了凌家,天底下只有烏家才有這樣的實力。除非萬不得已,陳勝不會願意看到烏家的財富流入嶺南。但實際上,陳勝也清楚,烏家恐怕也不會輕率做出這樣的事情,把資金注入嶺南這一塊地方。要知道,閩中郡雖然荒蠻,但好歹與齊、楚接壤,對中原文化素有嚮往,對朝廷的牴觸不算太厲害。但南海的越民,由於五嶺隔絕,對待自己的傳統可是根深蒂固。想同化他們,沒數十年的苦工,絕無可能。所以即使平定嶺南之後,這裡也得必須長期駐守大軍,才能夠確保安全。再這種地方投資,顯然是要冒著非常大的風險;再者,嶺南與中原隔絕,運輸不便,貨物也不易運輸出去,這才是阻撓了嶺南發展的最大限制。
種種客觀因素表明著,嶺南的發展,絕不可能像閩中郡那般迅速。
對於自己得出來的結論,陳勝歎了一口氣。在這個時代,世上的土地很多,但是秦國的人口卻是有限的。即使是他這種穿越者,也不可能無中生有,讓秦國的發展加速。
長歎了一聲之後,陳勝回過神來,聽著走向了鐵匠的作坊那邊。
天氣雖然嚴寒,但鐵匠的作坊裡卻是一片暖洋洋的。一進去,陳勝便看到,老鐵匠用夾子夾著一塊通體暗紅的金屬,而樊跖光著膀子,憨笑著按照老鐵匠所說的法子,用大錘錘鍛金屬,火光四濺。從表情上看得出來,樊跖對這份工作非常滿意。見陳勝進來,樊跖抹去臉上的汗水,說道:「陳勝,你來啦,這是我鑄的劍,這把劍打好之後,我送給你,怎麼樣?」
陳勝連連點頭,笑道:「自然是好的。」陳勝轉頭對著老鐵匠說道:「老師傅,這麼冷的天氣,也不歇息一下?」
老鐵匠見陳勝進來,神態稍稍變得拘謹一些,說道:「少爺,正因天冷,幹點零碎活,日子才容易打發些,這番禺,已經好多年不像這麼冷了。」
一邊說著話,老鐵匠一邊夾起樊跖錘鍛過的金屬,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的石槽裡。石槽裡面有著一層淺淺清水,金屬放在裡面,還不能沒盡。「滋滋」一陣水霧騰起,將整個房間都變得雲霧繚繞起來。稍稍觸碰了槽水之後,老鐵匠迅速提起金屬,然後再放進去,反覆再三,最終才拿出來,繼續放回了燒得正旺的爐火之中。
陳勝見老鐵匠這動作有些古怪。他在軍中,也見過工匠們冶煉銅鐵,鑄造武器,但卻無像老鐵匠這般動作。他好奇問道:「老師傅,直接把這銅塊放到水裡不就好了嗎?何必反覆?」
老鐵匠咧嘴一笑,說道:「少爺啊,這是我家祖傳下來的法子,我也不知何故。但是祖先留下的法子,肯定有好處的。我鑄造出來的劍,比起其他人鑄的劍要鋒利、堅韌多了。」
陳勝微微點頭。他應楊燕提起過,老鐵匠祖上是楚國人,後來因為鑄劍出名,酷愛寶劍的越王招到越國,幫越王鑄造寶劍,後來因為越國衰落,老鐵匠的祖輩便遷出了越國,往南發展,不知何故,竟然到了番禹這個地方。老鐵匠因為鍛造刀劍的技藝超群,被前任南越王看中,成了宮廷的鑄劍大師。但因為後來南越王病死,他的兒子孟黑龍繼位之後,看上了老鐵匠的女兒,強行將老鐵匠的女兒納入宮中。但不久之後,老鐵匠的女兒卻死於王宮,讓老鐵匠對孟黑龍痛恨不已。於是離開了宮廷,在番禺街頭當了鐵匠。
楊燕之所以能夠說服老鐵匠把自己的地方讓給黑水閣當據點。正是楊燕查到了老鐵匠的女兒的死因,是因為孟黑龍一次喝醉酒之後,狂性大發,用刀把鐵匠的女兒給殺死。楊燕給老鐵匠保證,必然會殺孟黑龍給老鐵匠的女兒報仇,因而說服了老鐵匠。
陳勝想了想,指著那石槽上的水,說道:「想來這石槽上的水來歷也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