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這些天忙得糊塗了,陳勝這才想起,閩中似乎來了一個很低調的郡尉。李申到任之後,平時除了在官署處理公務外,其餘地方都少出現,低調異常,就算是陳勝派人邀他過府飲宴,李申有都托辭不去。從李申表現出來的姿態,別說陳勝,就連郡守府的門房,都能夠嗅出李申大人對郡守的隱約敵意。
陳勝也不計較這些。只要李申能夠老實安分,就算李申再猖狂一些,他都懶得理會。一來是陳勝騰不出時間精力來應付李申,二來對李申背後的勢力也還是有些忌諱。
但是低調並不代表李申不幹事,不叫的狗才會咬人。李申按照章程,從陳勝手中拿回了郡尉兵符,這平時並不算什麼大事。閩中軍中將領,基本都是陳勝一手提拔安排的,對陳勝的命令自然不會有異心,兵符有否,並不礙事。不過這也僅僅是對陳勝本人而已,他不用兵符可以帶出幾萬軍馬,並不代表著貊龍可以。
貊龍任職都尉也有小半年的時間,平時在軍中也有些名望。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會有派系。
陳勝收編的軍隊,大抵都是從之前的閩越和東甌降軍裡挑出來的,不少將領也是從中挑選。雖然陳勝在挑選兵將的時候有注意到忠誠問題,兵將都是從下層之中選拔起來的,對於陳勝的忠誠不成問題。但是由於地域性原因,軍官之中拉幫結派的現象也少不了的,原閩越的官兵和原東甌的官兵就有些不和睦,平時都會有一些摩擦,好在陳勝鐵腕,能夠鎮得住這些不怕死的蠻族將士。但對於貊龍來說,他在這裡純屬外來戶,既不是東甌派,又不是閩越派,平時就多受到兩邊的排斥壓擠。除了旗下的一千多兵員,其餘將官的士兵,聽他使喚的絕對不會有多少,在沒有兵符的情況下,甚至連他的屬下都調不出營地。
「怎麼了?」徐無鬼見陳勝臉色凝重,不解問道。
「有點麻煩。我怕郡尉不肯給兵符貊龍,誤我大事。」陳勝說完,眉頭一挑,對著一旁的靈珠兒說道:「珠兒,你持我印鑒回去,找郡監韓大人,說如此……」陳勝從懷裡摸索出官印,丟給了靈珠兒。
韓東清在朝廷素有威望,在閩中有監守百官的職能,特殊情況還有替代皇帝授予兵權的職能。所以陳勝把希望托到了韓東清的身上,希望這老御史能夠明白情況緊急,幫他一把。指望李申鐵定是要出事的!
……
兩個鄉里之間約鬥的地方,就是昨天晚上發生搶水鬥毆的地方,築起的河堤早已被扒開,蓄滿的水位也早已經降落。如今幾近乾涸的河床兩邊站滿了人,緊張對峙著,雙方正派出族老在談判,也不知道談到哪個階段了。不過從現在還沒有打起架來的架勢看,雙方還沒有談崩。
「郡守大人到了,你們還不趕緊丟下武器,有什麼事情,好說啊……」一個越民標注打扮的老者,在人群外圍,看到身著簡樸官袍的陳勝,扯開破喉嚨叫喚著。從這老者的身著打扮和神情來看,這老者應該是當地某鄉里的里長。
人群此時本已經處於爆發邊緣。聽到老者的言語,不但沒有放下武器,反而變得更加躁動起來。不少隱藏在人群中的越民轉頭望向陳勝這邊,眼神也是殺氣騰騰的。看到這種眼神,陳勝心中頓時凜冽。這種眼神他實在是太熟悉了。
在那個時代的時候,身為特種大隊裡心理醫生的他,有時候還得客串一下審訊俘虜的職能。
陳勝此時所看到的眼神,便是那些被抓到的,無惡不作,驁桀不馴的恐怖分子的眼神。那種眼神裡面充滿了最原始的殺戮色彩,用最簡單的話來說,這便是殺氣。
而陳勝更是敏感地察覺到,這殺氣,是衝著他來的。
他馬上警惕起來。在閩中這種窮山惡水出刁民的地方當官,沒有足夠的危險意識,那想活著離開任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然而觀察了一下,陳勝心裡更是得出了了一個結論。這些並不是當地的越民。這些眼裡充滿了殺氣的傢伙,跟周圍的越民都有著很大的區別。起碼他們皮膚的膚色,比起尋常越民都要白皙很多。
這些人是誰?陳勝心裡暗暗想道。難道是衝著徐無鬼來的?陳勝心裡迅速做出了判斷。這些人的眼神是在他身上打轉。這就足夠說明了,這些人的目標並不是徐無鬼,而是自己!
「看你們想幹嘛!」陳勝臉上浮現一抹冷笑。作為閩中郡的郡守,他不可能發現有危險,就撤離這個地方,要知道,這裡可是有著近萬人,來自十里八鄉,背後關係複雜,一旦打起來,後果不堪設想。自己一旦離開這裡,這事情就鬧大發了。陳勝拿出了郡守應有的氣魄,翻身下馬,走了近去。
而就在那裡長喊出這麼一句的時候,一聲慘叫聲卻從遠處的人群裡叫起來。一句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族長被人殺了!」
陳勝眉毛一挑。心裡暗道一聲不好。這話的意思真假不重要,但是卻能夠迅速引發眼前本來就已經快失控的局面。
陳勝只覺得心裡很堵。這話顯然是針對他到來的時候才說出來的,目的就是在他到來的時候製造出混亂,想渾水摸魚。
「無鬼,小心,樊跖,護著左車兄!」陳勝當即不假思索地喊了起來:「這事有貓膩!看樣子是有人給我們設置了圈套。」
李左車和徐無鬼都是聰明人,聽到陳勝的話語,心中頓時凜然。正在緊張對峙的越民,突聞噩耗,登時失控,嗷嗷叫著,舉著簡陋的武器,朝著對方衝殺過去!
人群迅速陷入了混戰當中。越民的的鬥毆跟戰爭也所差無幾。除了武器和裝備簡陋了一些,慘烈程度絲毫不亞於真正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