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檢給陳勝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河道下游十餘里的兩個鄉里因為爭水源,已經毆打起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陳勝眉頭頓皺。閩中郡最近每天因為河水糾紛而造成的私鬥都有十餘起,不過這些鬥毆都屬於較小的事件,各地官吏可以調節矛盾,平和事端,陳勝並不需要擔心太多。
但是東冶週遭可不一樣。
自定下治所在東冶之後,按照朝廷的策略,為了更好監控甌越兩個小王朝的遺民貴族,陳勝下令這些人的家屬親戚都盡數遷徙到東冶,方便監控管理。這些豪門貴族們遷徙到東冶之後,大肆購買田地,大開阡陌,不少村裡都是他們土地上的附庸,村裡之間背後的勢力紛雜,一旦激發矛盾,很可能就會造成閩中動盪的導火線。
然而讓陳勝最為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由於連日沒有降雨,河道水位嚴重下降,為了保住土地裡的莊稼,有些村裡在相鄰的河道上築起了堤壩,把河流截斷,截住了水流,灌溉自家的土地。
但河流截斷之後,下游河道便會枯竭斷流。別說灌溉莊稼,連村民的飲水都造成一定的困難。於是矛盾便這樣激發了。
上游截斷河流的是騶平鄉。騶平鄉里人口有八百餘戶,裡面全部是姓騶的人,這個鄉是朝廷賜予東甌君騶無諸的食邑之一,後台不小。所以這些黔首百姓們恃著東甌君的影響,也不把下游的狄裡人放在眼中。狄裡人口更甚一些,足有一千四百多戶人,見騶平鄉的人如此欺負人,哪裡噎得下這一口氣,昨天夜裡,里長帶著數百個後生,去把騶平鄉築起的堤壩給扒了。
騶平鄉也有派人駐守在堤壩上,見有人來搞破壞,當即通知了鄉里父老,結果雙方馬上就打了起來,越民打架素不怕死,混戰之間,雙方各有損失,死了兩人,傷殘了數十人,打了個平手。
但是越民之間的鬥毆絕不是打過架就算了的,雙方約定好,今天呼朋喚友,約定今天下午進行決鬥,以勝負決定水源的歸屬。當地的官府派人去阻止,卻被抓住關了起來。
聞言,陳勝勃然大怒:「這麼嚴重的事情,怎麼不早些告訴我?」騶平鄉背景不簡單,但是狄裡也不是可以隨便捏的軟柿子。當初跟隨騶搖投降的閩越軍,最強大的籐甲戰士,很多士兵便是從狄裡出來的,裡面不乏東越君的心腹愛將,一旦有所損傷,東越君必然會有所反應。雖說騶無諸和騶搖都已經是被廢了的君王,但是在閩中的影響力猶在,若是兩人借助這一件事大興風浪,到時候就頭疼了。
出了這樣的事情,陳勝不敢大意,當即下令貊龍,帶著兩千精銳大軍去震懾,將混亂的局勢控制再說。自己也帶著徐無鬼等人,也匆匆趕往現場。
……
東冶郡尉府。
只經過短短幾天的修整,郡尉府便已經金碧輝煌,奢華一片。比起郡守府來,除了規模上稍遜一番之外,其餘的軟硬件都要比郡守府好得太多了。
會客廳上。李申臉上帶著淡淡的矜持笑意,與對坐的兩位尊貴的客人歡暢對飲。兩位客人,一位是東甌君騶無諸,另一位是東越君騶搖。兩個往昔的仇人,如今同病相憐,早已經親密無間。郡尉李申上任之後,就對兩人拋出了橄欖枝,給兩人提出了一些無法抗拒的條件,讓兩人怦然心動。
兩個鄉里之間的鬥毆,實際上是在李申的指示之下,為了配合一些行動,而刻意營造出來的。不過騶無諸和騶搖只是起了一個煽風點火的作用,積怨已久的各村寨自然被他引爆了這種行為。騶搖和騶無諸並不知道李申的真正目的,還以為是新到任的郡尉大人對郡守有不滿,故意給他下絆子。兩人都是政治鬥爭的高手,自然清楚明白朝廷裡的派系鬥爭的嚴重性。李申背後是李斯和整個文官集團。陳勝只有一個老師尉繚,勢單力薄,在李申發出邀請的信號之時,兩人自然會做出認為合理的選擇。兩人也的確需要朝廷裡為他們撐腰的勢力。
「多謝兩位的幫忙,李申借這杯酒,向東甌君和東越君表示由衷感謝!」李申舉起酒爵,對著騶搖騶無諸頷首致意。
「不敢,不敢,不過舉手之勞而已!」騶搖和騶無諸不敢托大。連忙欠身回禮。兩人為表示對李申的尊重,身上穿著皇帝賜予的爵衣,厚實無比,舉手劃腳之間,上位者的氣息仍然存在。
雖然酷暑難消,但是小客廳裡面卻沒有一絲的暑意。一大塊鏤空的藍田墨玉雕成的冰盆裡裝滿了冰塊,散發出來的寒氣足以將整個小客廳裡面的炎熱抵消乾淨。
一個護衛走了進來,湊到李申耳邊低聲說了兩句。李申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心情更是大好,吩咐侍女們倒酒,和客人暢飲。
還沒有飲到兩杯酒,又管家走了進來,又湊近李申耳邊說了兩句。李申眉頭微微一蹙,神情裡稍帶厭惡,他揮了揮手,說道:「讓他回去,就說本官知道了,稍後親自帶人去。」
接到陳勝口令的貊龍自然不會接受這樣的答覆。郡守口諭,讓太帶領兩千大軍待命出發,他領命之後便匆忙來到了郡尉府。自從李申到來之後,兵符都是李申手中,貊龍想帶這麼多兵馬離開營地,必須有李申的兵符才行。
但是李申卻不想發出兵符。貊龍在郡尉府外一臉怒火。他本身便是越民,知道越民之間的鬥毆和中原地區不一樣。越民每一個村寨,都等於一個小王國,一旦出現摩擦,那隨之而來的便是戰爭和死亡。貊越族本身就經歷過太多的戰爭,貊龍更是清楚,在現在這種環境下,一旦出現戰爭,那會引發什麼。
想到了這裡,貊龍不再理會門房的阻擾,挺身闖進了郡尉府,一路放倒了七八個護院,出現在了客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