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意?」這頭領聞言,有些無趣的眼神頓時就閃爍出光芒。連日風雪,道途人稀,這伙山賊已經多日沒開張。所有的山賊們都龜縮在山洞裡面醉生夢死,每天無所事事,首領心中煩躁不已,只得天天喝悶酒,消磨著無盡的時光。
「是商隊嗎,有多少人?!」首領激動地揪起嘍囉的衣領,大聲問道,顯然之前心不在焉,沒有聽清楚嘍囉的話。然後揮手招呼起正在猜拳喝酒的諸多嘍囉們,準備出去劫掠一番,天寒地凍的,這山洞裡也缺存糧啊!
山路崎嶇少人行走,平時就油水奇缺。只有一些商人急著趕路,才會從沛縣、傅陽等地將貨物從這條道路運送過來。首領的目標,就是這些急著趕路的貨商們。
這首領平時頗有眼光,知道自己所幹的行業風險奇高,應該還仔細研究過秦法,知道哪些人物財貨可以劫掠,哪些東西絲毫不可觸犯。往來這條山道的達官貴人們,首領遠遠看到就帶著眾嘍囉遠遁,哪怕是財貨滿身,人數稀少也絕不動手。秦法嚴苛,要是劫掠了這些人,事後處理不乾淨,麻煩比天大,一旦被抓獲,按律必然是死刑。
首領只劫掠一些衣著普通,人數較少的小商賈。這些人一來社會地位不高,二來也鮮有背景後台,劫了也便是劫了,想找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不過首領從來不讓眾嘍囉們殺人放火,強搶民女的勾當。因為這些行徑在秦法裡面,都是重罪,絲毫不可侵犯。只是首領似乎沒有想過,光是他們這貨人累計作案的數次,也足以夠他們判個腰斬了。
搶劫,也不趕盡殺絕,每次劫掠之後,還會給受害者留下幾個半兩,作為歸鄉的盤纏。所以在這古道裡盤踞久許,竟然還沒有被官府剿滅,還在這泗水一帶頗有義名,被同道中人稱為「賽孟嘗」季老大。
「沒有,就一輛普通馬車,駕車的還是個少年。」猥瑣嘍囉視力不錯,躲在遠遠的山崖裡都能夠看清楚陳勝的面目。
聞言,季老大一陣失望。本還想做筆大買賣,想不到竟然只是一輛馬車而已,這能搾出點什麼油水來?要是放在以前,季老大定然不會為了這麼一點小生意而出動,但在山洞了憋了小半個月後,季老大心想這回就當出去活動一下筋骨吧。當即發佈號令,眾人全部出動。眾嘍囉們見首領發話,個個嗷嗷叫著,都喝了幾兩馬尿的,個個此時都獸血沸騰,正巴不得找點事情樂著呢。當即,整個山洞裡二三十個嘍囉們就魚貫而出,朝著往日經常設伏的地方而去。
「勝兒,怎麼慢下來了?」尉繚忽然發現馬車速度變慢,不解地掀開簾布問陳勝。
「前面有些古怪。」陳勝指著前面的山谷說道:「剛剛我見一人在山崖,忽然就沒了蹤影;荒山野嶺,雪雨交加,想來應該不是獵人樵夫之輩,可能是山賊眼線。」
「哦?」尉繚打開車窗,往前面看了一眼,說道:「前面倒是個設伏的好地方,小心,下車。」
陳勝仔細觀看了周圍,然後勒住馬韁,將馬車停在了谷口,回過頭,對著馬車裡面說道:「如果有歹人設伏,必須前後夾攻才最有效果,老師,不如我們這樣……」
……
「那馬車怎麼還沒有到?」季老大趴在一塊巨岩下面,嘀咕了一聲:「老五,你去看看,這馬車怎麼還沒有到來,按照時間,早就該到這裡了。」老五便是那放哨的嘍囉,視力極好,所以才會會被安排在放哨這個崗位之上。此時天上飄著雨雪,嚴寒刺骨。季老大身上披著蓑衣,裡面卻只是披著一層粗麻布衣服,雖然如此,他也不甚覺冷。周圍還散佈著十餘名手下在山谷兩旁,還有十多人已經繞路山口,只待那馬車進入山谷,前後便殺將而出,這馬車自然手到擒來。
老五很快就回來報信,那輛馬車竟然此刻停在山口,車上下來了一老一少。兩人衣著華貴,都是最好的狐皮衣,只是不知為何,兩人竟然將馬車布簾給掀開,露出了馬車裡面幾個大箱子,其中一個箱子還打開,裡面裝的是滿滿一箱的齊國老刀幣,雖然齊國已滅,但是這種貨幣現在還在流通著。
季老大覺得大奇,這一老一少的舉動實在反常,好像是怕人不知道他們有大筆財貨似的,此等行為,不是白癡就是必有深意。但是前者可能性極小,白癡哪來如此多的錢財?季老大心生警惕,連聲說道:「大家不要輕舉妄動,靜觀其變。叫老二老三他們也不要亂來,等我號令。」然而不知為何,老五卻在身後發出了一聲悶響,整個人就摔到了地上。
「他們等不到你的號令了。」一個有些戲謔的聲音出現在季老大之後。季老大只覺得聲音有些陌生,然後渾身一個激靈,回頭一看,一個身材壯實,臉容卻還有些稚嫩的青年手中拿著一把長劍,長劍一下子就橫在了季老大的脖子之上。森森寒意,透徹心骨。
這是一把吹毫斷髮的利劍!季老渾身悚然了一下。從這青年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就可以知道,如有必要,這把劍一下子就可以把他的頭給切割下來!
「英雄饒命!」季老大滿腔豪情頓時化作灰燼,整個人往地上一趴,頭都不敢回就嚎了起來。此等行徑,倒是讓陳勝一呆。散佈周圍的山賊們驚見首領悄然被擒,紛紛撲過來想營救。但是見到平時英勇無敵的首領竟然此等熊樣,心裡已經對陳勝產生極大的怯意。
「憑什麼要我饒命?」陳勝看這匪首長不過二十三四歲的模樣,一臉彪悍之氣,卻如此膽小,心中一樂,說道:「難道家中上有八十歲的老娘,下有三四歲的孩兒?」
季老大心中大駭,這套言辭每一個山賊強盜都倒背如流,沿用千百年也乏創新,不時便可用上。他險些便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這麼一句。不過懸崖勒馬,總算把到嘴的話給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