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炎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不知為何來到了一個黑暗的長長的隧道,寂靜,寒冷,空無一人。慕容炎想要大喊卻叫不出聲,想要逃出那片黑暗,可卻發現自己根本移動不了半步,甚至剛才怎麼來到這個黑暗的空間也不知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慕容炎才安靜了下來。思索著前因後果,想到了畢成功那快速的刀法,想到那些痛苦的折磨,還憶起了最後耳畔聽到了顏月「不許說話,不要吸氣」的囑咐,憶起了自己最終留給顏月的交代。也許自己這是死了,也許這是在棺木之中,所以才會如此黑暗,所以才會動彈不得吧。
這般想來,慕容炎倒是平靜了,於是很長的時間內,慕容炎都在反省,反省自己的一生,反省自己的帝王生涯,反省自己與顏月愛情的一點一滴。越反省,慕容炎越是自責,身為帝王有著一統天下的夢想並沒有錯,可錯就錯在自己用錯了人!畢成功是個人才,可把一個別有用心的人才放在身邊遲早是個禍害。可偏偏自己還一再地容忍她,即使她做了那麼多傷害顏月的事,慕容炎還幻想著她能安分守己地在朝堂上為自己的天下一統建功立業。
越是反省,慕容炎越是後悔。想起了當初奇異山谷中的生死相依,那時的慕容炎已然知道生命不易。還是慕容炎自己當初以「生命易逝」為理由使得回心轉意回到大戎後宮,可卻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顏月她回宮陪自己了,可慕容炎卻又把新的夢想放在了眼前,以致於走到今年真得生離死別。這應不應該算是自己「得到了便不珍惜」的報應!
想起曾許諾顏月的「黃泉白骨,永生永世,永不分離。」想起曾答應顏月的「你怕皇宮不自由,那些規矩什麼就全部廢去;你想治病救人就穿上男裝換個身份去做你喜歡做的事情。若是大戎皇宮裡寂寞了,大戎城裡玩膩了,等朕朝務不忙時我們一起去微服私訪,你即要一路施醫,還可為民造福。」
可如今,自己一個諾言都沒有兌現,沒陪她走完一生,沒陪她出宮玩過,僅有的一次狩獵,還差點讓顏月把命丟了。如今更將朝堂一大攤的事全部交給了顏月,把她一個懷著身孕的女子孤苦零丁地丟在這世上……慕容炎越想越後悔,慕容炎越想越自責……反省到最後,慕容炎便期盼能有來世,來世自己能再回到顏月的身邊,一定事事如她所願,一定讓她開心快樂。
也許是在黑暗中呆得久了,慕容炎感覺周邊一點點地亮了起來,身體似乎也慢慢地變暖了!身邊似乎還隱隱地似有人說話的聲音。一開始,那些聲音雜亂無序,可這總比一點動靜也沒有強。於是慕容炎非常努力地去捕捉那些聲音,也許是上天垂憐,有一天,慕容炎真得聽到了那個聲音,那個好聽如天籟般的聲音,顏月的聲音。
慕容炎以為是自己的懺悔感動了上天,所以讓自己聽到顏月的聲音。於是慕容炎做得最大的努力便是很努力地去聽。幸運的是顏月的聲音從此沒斷,而且慕容炎聽得也越來越清楚。從每天的吃飯睡覺,到穿衣打扮,從朝堂大事到芝麻粒的小事,顏月都一一敘述,慕容炎真不知道死了還有這樣的福利,居然可以把活人的事情聽得清清楚楚。
聽到那些朝堂大事,慕容炎為顏月煩,為顏月累;而聽到她說起孩子,慕容炎又為之欣喜為之激動……而讓慕容炎想像不到的是顏月她從不曾抱怨過自己,而她越是這般溫柔體貼,慕容炎就越是惱恨自己。惱恨自己丟下她一人在世上受苦,惱恨自己走錯了路。
直到後來,慕容炎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才真正意識到一點,原來自己並沒有死去,原來自己一直昏迷。那個男人便是軒轅耀暉,而他說的話更是可氣,他說:「皇上,你再不醒過來,皇后可是別的男人的人了,你的孩子也要喊別的男人叫父親了。」
慕容炎用了很久才消化掉這句話,而因此慕容炎在心裡發誓,一定要醒過來,一定要把這個軒轅耀暉吃得骨頭都不剩。而軒轅哪裡知道因為顏月不在自己隨口所說的一句話真聽到了慕容炎的耳朵裡,從此被皇上記在心中,禍害了自己的一生。當然,若不是因為自己奉獻了「護元珠」才保住了某人的命,相信那個皇上真能把自己給吃了才解恨。
慕容炎每天在想自己要醒過來,而一切似乎都在朝著醒過來發展。於是終於一天睜開了眼醒了過來。而那一刻殿內無人。有很長時間慕容炎都在貪婪地打量著這久違的一切,一直以為是生離死別,再見無期,卻沒想到還有再見的一刻,這個房間,這個房間的主人,慕容炎發誓要用餘生所有的力氣來守候。
慕容炎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腳。雖然沒有什麼力氣,可是一切正常。慕容炎不禁讚歎顏月的醫術果然高明至極。雖然屋中無人,可慕容炎卻知道,殿外必有人在守候。會是誰呢?王侍衛或是小李子?
「來人!」慕容炎咳嗽了一聲之後方才試著發出了聲,那聲音彷彿穿透時空從未耳聞一般,即便是慕容炎自己也聽出了幾分的陌生。
而外面則傳來「撲通」一聲巨響,很久之後,才顫抖地傳進來一聲:「奴…才…剛才一定是做夢,一定是做夢,居然聽到皇上的聲音了……一定是奴才盼皇上醒來盼瘋了……居然都……幸虧不是娘娘,若娘娘這一激動,那……」
慕容炎一時之間心中感歎異常,想了一想再度提高了聲音叫道:「小李子,進來!」
這一次傳到慕容炎耳中的是「啪」的一聲響。雖然沒有親見,但慕容炎卻清楚地知道那是自打耳光的聲音。
「李公公,你這是怎麼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王侍衛,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雜家今天怎麼老聽到皇上在說話。你說雜家的身體是不是了有毛病了。」李公公疑惑地問道。
慕容炎不由失笑,突然想好好聽聽這兩個忠心的奴才都聊些什麼?所以慕容炎反倒不再開口了。
「李公公開玩笑了,你那身體如今可金貴著,就連皇后娘娘還曾給你診過脈,如今連朝中大臣都羨慕你呢。」王侍衛笑呵呵地道。
李公公接著回道:「王侍衛不要打趣雜家了,王侍衛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對人一向寬厚,尤其是像你我這樣皇上跟前的人,尤其細緻。不要說皇后為老奴診過一次脈,王侍衛你上次不也得皇后賜藥嗎?這一切都是皇上皇后的恩澤,老奴天天睡覺前都要祈禱上蒼,願皇上早日龍體安康,願皇后娘娘少些操勞多得空歇息。」
也許李公公所言引起了王侍衛的共鳴,沉默了一會王侍衛也認真地道:「是呀,皇上這一病,最累得成了皇后娘娘。邊境的久安,年前的雪災,新頒的鹽制,年終各級官員的述職考核與調配,還有這接下來科舉……幸虧皇后娘娘聰明過人,否則我大戎又怎能如此興旺,不過娘娘也太累了些,腹中還懷著小皇子……唉!只睡著皇上快些醒過來吧!」
王侍衛的一聲長歎把慕容炎的眼淚都歎了出來,這麼多的事,即便自己一個男人也會覺得苦,何況她一個懷著孕的弱女子。顏月,自己終其一生也許都報答不了她!慕容炎不知道,這一次自己的哭泣卻同時被李公公和王侍衛聽到了耳中,而這一次李公公終於不再懷疑,腳步不穩地進入了內殿,王侍衛緊隨其後進了屋。兩人盯著哭泣中的慕容炎大喜至極,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大聲歡呼:「皇上吉祥!」
「皇后娘娘人呢?」平靜之後慕容炎才著急地問道。
「今兒丁香姑娘和雷振雨結婚大喜,娘娘這是去主婚了,娘娘身邊的丫頭們都想去湊湊熱鬧,所以這內殿裡今天主要由老奴和王侍衛守著……」李公公喜悅地道,不時抬袖抹一下激動的眼淚。而廂王侍衛也搶著道:「娘娘說了,這宮裡辦辦喜事,多些喜慶,說不定皇上的身體會好得更快些。娘娘果然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這一辦喜事娘娘還真醒了過來!」
慕容炎這才想起自己似乎便是被那辟里啪啦的鞭炮聲給驚醒的。想不到今天居然是丁香與雷振雨結婚的日子。
「老奴這就是去通知皇后娘娘,讓皇后娘娘高興高興!皇上不知道,皇后娘娘天天最盼的就是皇上醒過來!」李公公連忙道。雖然明知道這個答案,可聽到慕容炎的耳中某人還是不免再度求證一次:「皇后她最盼的就是朕醒過來嗎?」
「當然如此,皇上。」這一次是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慕容炎突然笑了,終於知道自己如何報答她了!她最盼的相守,最喜的團聚,那自己便要好好地圓她的夢,讓好心情一直陪伴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