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一大早的皇宮裡卻是熱鬧非凡。
射擊場中相對站立在兩名侍衛,中間相距三十米左右,在他們的手中各持弓箭,弓箭所指的方向便是對方。這是一場純粹拼實力的戰爭,射箭,而且那射箭的靶子是人。在他們的腳下還畫一個圈,如果哪一方因躲箭而踏出了圈外,那便為輸,這樣比拚的結果輸的一方不死便傷。
高高坐於那觀賞台上的顏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得不說這是顏月有生以來看的最激烈的比賽。顏月不是沒殺過人,可那畢竟是在生死關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這般帶著生命為代價的比賽對於顏月來說還真是第一次。顏月真的想說算了吧,這樣的比賽還是不看也罷。
可顏月的目光注視向身邊侍立的那精瘦的老婦人時,卻又自動地把那衝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那瘦瘦的卻又精力充沛的老婦人回望著顏月,皇后娘娘沒有話說,老婦人卻及時的請示道:「娘娘,你看比賽可否開始?」
只是這語氣與其說是請示,倒不如說是告知。顏月再次覺得心中鬱悶異常。昨天與那慕容炎大吵了一頓回宮之後,顏月回到天福宮是一陣亂扔亂砸。想要離開這皇宮,又覺得真要這麼一別永遠不見,有些過於衝動。可真若這麼忍了,任那慕容炎把那「滾」字都說出了口,而顏月自己又沒有什麼表示,顏月又覺得有些太窩囊了,只是究竟要如何做,顏月也想不出個頭緒,只能衝著那些茶杯、凳子、枕頭什麼的撒撒氣。
而晚膳過後,華師傅突然來訪問而且隨之贈送了顏月現在身邊的容嬤嬤。據說這位容嬤嬤是慕容炎祖父為皇時侍候在皇上宮女,已出宮養老數十年了。開始時顏月心中頗為不忍,瞧這位嬤嬤也都有五十餘歲了,這個時候還進宮服侍人,怎麼感覺都有些不尊敬老人家。
可華師傅卻用一句話讓顏月留住了這位嬤嬤,只是一句簡單的話,卻讓顏月無語相對。華師傅說:「這位容嬤嬤是來教導皇后娘娘如何做好皇后娘娘的。」於是顏月凌亂了,幾乎是顫抖著回了華師傅一句:「謝謝!」而後華師傅翩翩而去,卻把這位容嬤嬤留了下來。
於是昨天一晚上顏月都在等待,等待著這位容嬤嬤如何教導自己,因為這位嬤嬤的姓氏和二十一世紀某部電視劇中的利害嬤嬤相同,顏月更是懷疑這位嬤嬤會不會晚上便開始教導自己規矩,講些什麼大道理。好在這位嬤嬤很是安靜,只帶著眾宮女服侍完顏月休息便自行安歇。
只是今天一早,容嬤嬤卻突然提了這個建議:「娘娘看過這宮裡的射人比賽嗎?」
顏月是愕然的,因為顏月只聽說過射箭,絕對沒聽說過射人,更懷疑這位容嬤嬤不是來教導自己的,怎麼還想著法子的帶著自己玩。不過顏月正好無事,當然聽了便從了。
而現在比賽開始了,顏月的注意力全部都被那場中的比賽吸引而去。
兩位比賽者中先是選擇誰先射箭,可以說這樣的比賽基本沒一步都性命悠關。一般來說,誰先出箭便佔得先機,因為那樣只要制對方於死地,基本先出手的便沒有生命危險。顏月在心中把那立在東面的射擊手稱之為一號,而把西面站立的射擊手稱之為二號,不得不說一號手是幸運的,挑得了先出箭的綵球。
「很多年沒有看這樣的比賽了,娘娘可要注意了。」容嬤嬤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不得不說,縱是此時這位容嬤嬤不提醒顏月,顏月也會不落下場中的任何一點細節。反是容嬤嬤的這一下提醒和那臉上有些令人扎眼的笑意讓顏月心中暗暗鄙視。
就在眾人的注視下,一號已然射出了第一箭,不得不說神箭手確實是名不虛傳,眾人只聽到那箭「嗖」的有如哨子般的聲傳入耳中,那箭已快速地飛向了二號射擊手的面門。這一箭直取額心,如果射中,一號定然沒命。
此時任何聲音都會影響比賽者的情緒,顏月更知道也許自己的一句話便會影響了比賽的結局。所以瞅著那箭,顏月幾乎想喊出聲「躲開」,可卻只能瞪大了眼睛無聲地盯著那場內。眼見著那箭離那二號射擊手面門只有幾厘米的距離時,卻見那二號射擊手飛快地側頭,那箭貼著面頰便飛了過去,只射斷幾絲頭髮,在那風的帶動下飄然落下。
顏月不禁長吁了口氣,這才發現只是這麼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手心盡全是汗滴。就是顏月氣還沒有喘勻,那廂一號第二箭已然發出,這一箭卻直射向二號的前胸。顏月不禁琢磨這一次二號可要怎麼躲,是施展輕功飛起來嗎?只是怎麼還不飛,要知道這飛躍起身遲了,那箭也會射到腿或者其他什麼部位,那樣豈不是還要受傷嗎。
不得不說,這看戲的人有時比身處戲中的人還要緊張。就在顏月還在琢磨著這位二號是不是不會輕功,卻見那二號猛地向後彎下腰去,兩手就那般撐在地上,其身體居然彎成了一個拱形狀,這一次顏月情不自禁啊出了聲。暈,這還叫人活嗎?一個男人,一個成年的男人居然有著如此柔韌度,簡直是讓人欽慕了。而就在那二號彎腰的瞬間,那第二支箭從他的腰上空不足一寸的位置飛了過去。
而就在顏月為之鬆了口氣的時候,一號的第三支箭卻又射了過來,目標還是二號的腰部。只是這一次二號才起身還未站穩,不可能再次下腰。當然一號的目標一直是一號的腰,前兩支箭不過是聲東擊西,引開二號的注意力罷了。而剛剛躲了第二支箭的二號射手,甚至連一點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眼睜睜的看著第三支箭朝自己飛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感覺到心中的那一根弦繃的緊緊的,似乎下一秒就會斷掉。顏月只想大呼一聲「完了」,看來這一次二號真是凶多吉少了。
卻在此時眾人只見二號手中的箭飛快出手,在眾人詫異中,那箭卻不是射向一號射手,而是射向那飛來的第三支箭,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眼神中,一號的第三支箭與二號的第一支箭相碰落地。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二號的第二支箭又射出,射擊的方向的便是一號的胸部。而接著第三支箭接著射了……
一號射手傻了,一則根本就沒有想到二號的第一支箭居然可以打中他的第三支箭,而二號的第二支箭緊接著來的,沒有絲毫停頓的空隙,他根本就沒有任何轉移的餘地。而二號的第三支箭顯然更快,卻於瞬間追上了第二支箭,在一號的傻怔中,第三支箭碰到了第二支箭,將那第二支箭打偏了方向,於是那箭直射入了一號的手臂,而第三支箭與一號的手臂擦肩而過,只是微微的擦破了衣服,連肌膚都沒有傷到。
所有人都愣住了,根本就沒有想到二號居然連射了三箭,第一箭是保命,第二箭原本可以要了一號的命,可他卻又用了第三支箭救了一號的命,只傷他了一條手臂。至此比賽結束,不可不承認,這是一場視覺甚至感官的盛宴,這感覺比看了一場驚險刺激的片子更讓人心動。
顏月忘記了鼓掌,也忘記了賞賜,只傻乎乎地瞪著那勝利的射擊手跪在自己面前,再傻乎乎地聽著那容嬤嬤道:「娘娘,這奴才名叫楊祖文,從今天開始,他便是娘娘的貼身侍衛。」
「這,這……是不是有點太委屈了這位英雄了!」顏月怔怔地道,顏月也是真心這般想的,如此這麼一個有本事的男人,應該去建功立業,更應該去做那些武俠書上所說的除暴安良之事,怎麼能委屈在自己身邊當個侍衛,這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娘娘乃一國之母,娘娘的安全關係著國之根本,能夠守護娘娘的安危是任何一個奴才的榮幸,娘娘怎能說出這番不合身份的話語。知道的是娘娘心善謙虛,不知道還以為娘娘是不滿意這個奴才……」顏月話音一落,容嬤嬤已淡淡地開口,聲音雖不大,語氣也不嚴厲,卻聽得顏月無語。
「稟娘娘,奴才楊祖文因出身時腿便有些殘疾,練不得馬上功夫,拳腳也不能得心應手,所以只會射擊這點技藝,若是娘娘瞧不入眼,奴才就再回去練上幾年,再來守護娘娘……」那楊祖文突然弱弱地道。顏月這才注意到這位神射手長相居然很是斯文,說話時聲音有些顫抖,手也在發顫。想不到剛才那般凶險的場面都沒有讓他膽怯,可此時卻在顏月的面前膽怯民。更讓顏月想不到的是此人腿上居然學會有殘疾,太讓人憐惜了。
「娘娘若不滿意,奴才就讓他回去了。」容嬤嬤接著道。
「不,留下他。」顏月幾乎是急匆匆地命道,這個人確實有本事,留在自己身邊說不定還真能起到作用不說。而且顏月也有一個想法,有空的時候可以幫他看看腿到底是怎麼了,這麼一個有本事的人居然是個殘疾,那太讓人可惜了。
只是顏月沒注意到那侍立在一側容嬤嬤臉上的笑意,直到回到天福宮時,顏月才知道這位容嬤嬤哪裡是讓自己看比賽,感情是藉著比賽來教導自己呢。
「娘娘,可知那楊祖文勝了對方靠的是什麼?」容嬤嬤問。
「實力。」顏月幾乎不用思考地答道。
「那楊祖文能留在娘娘身邊又靠的是什麼?」容嬤嬤又接著問道。
這一次顏月猶豫了,楊祖文能留在自己身邊絕不是靠的是實力,因為那般有能奈的人顏月還真不想留,畢竟顏月怕耽擱了別人的前程。那他靠的是什麼?他說他殘疾,他說他練不得馬上功夫,他說……顏月答不出來了,楊祖文能留在自己這裡靠的是自己的同情心嗎?
「是示弱!」容嬤嬤毫不猶豫地道。
在顏月還沒安全地明白之際容嬤嬤又接著道:「主動示弱,是一種策略。很多人都愛表現出強者風範,但往往碰得頭破血流,而會適當示弱的人,則更容易被接受。而這後宮的女人,有時不需要硬碰硬,更不需要用實力去證明什麼,所以更要學會適時地示弱,那樣才會成為最後的贏家。」
顏月就那般盯著容嬤嬤,腦袋一會清醒一會糊塗。雖然有些不屑,卻又不得不承認,容嬤嬤說得太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