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殿內一片孤寂,就連剛進門的華師傅也能感受到那空氣中積澱的濃濃哀傷。慕容炎正躺在那軟榻之上翻閱著書籍。若是以為他正在苦讀史書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在他的手裡乃至他的身邊堆著的都是大量的鬼怪之書,什麼《幽冥記》《玄怪記》《冤魂記》《異聞錄》《靈鬼志》等等擺了一大堆,而那些被認為十分重要必須皇上親自批閱的奏折則全部堆積在那桌上,從沒被打開一下。
「皇上每天這般勵精圖治,不知可曾研究出什麼?」華師傅笑呵呵地問道,迎上了慕容炎那惱怒幽深的目光。慕容炎心中惱怒,茫茫大海,顏月她一個受了箭傷的小女子又怎麼可能游上岸?為何自己會信這個老頭的話,說她逃走了。就憑他是三代老臣,還是憑他是顏月的師傅?慕容炎收回了目光,對那一臉笑意的華師傅不理不睬。
「皇上沒研究出來,可老臣卻研究了出來,皇上你瞧老臣手裡拿的是什麼?」華師傅不理會皇上那惱怒的目光,得意地打開手中的畫像,炫耀寶貝般得在慕容炎的眼前輕輕一晃而過。
慕容炎的眼光恨恨地掃過,卻在看到那畫像時心顫了,心抖了,更有著心神俱碎的感覺。畫中居然是顏月,縱是那燒成了灰慕容炎也能清晰辯論出來的顏月。長長地吸了口氣,慕容炎才保持了鎮定。蹭地一下從那躺椅上站了起來,下一刻華師傅的手連同那畫像被某人用力地握住,直握得華師傅的骨頭都疼,他還在用力地握著搖著顫著聲地問道:「師——傅,她還活著是嗎?她在哪?她在哪?」
「皇上不是說月兒死了嗎?皇上不是天天研究這些鬼怪嗎?老臣還聽說那太傅給皇上找來了一些可以通靈的道士,皇上不是方法很多嗎?」華師傅皺著眉頭忍著手中的痛道,心中卻再次想起剛才進殿時那太傅榮勝仁身上散發的寒意。這個太傅在大戎與蒼穆兩國交戰時出了不少的主意,可以說大戎得勝榮勝仁功不可沒,可他對皇上卻又似乎不像想像得那般忠心。
「師——傅,你可憐徒兒的一片癡心吧,沒有月兒,徒兒每日生不如死……」慕容炎話軟了下來,就差沒流出淚了,連許多年沒有用過的稱呼也用了出來。華師傅卻直接打斷了慕容炎的話:「皇上,不要自稱徒兒,老臣真沒有皇上這般不爭氣的徒兒。」
慕容炎的俊臉騰得一下紅了,慕容炎曾於年幼時拜華師傅為師,可卻只識得一些草藥,倒不是慕容炎不聰明,只是慕容炎天生得對那些草藥不感興趣,更對把那些草藥混在一塊再熬成什麼毫無感覺,所以拜師後慕容炎基本沒有正式學過幾天醫,而後來事情越來越多,此事也就擱置了。而知道慕容炎拜華師傅為師之事知道的人更不多,只有當年慕容炎的母妃和兩個當事人。所以此時慕容炎自稱徒兒時,華師傅一聽便開始氣惱。
「想見月兒,可以,但你必須答應老臣幾個條件。皇上全部做到了,老臣三日之後必告訴皇上月兒在哪。」華師傅陰險地笑著,說出了自己一路上想好的條件。而第一就是從明日開始上朝,處理朝政;第二是寵幸後宮,綿延子嗣;三是防範外戚,以防勢力作大……
慕容炎滿腔的喜悅被這一盆冷水澆得個透心涼,雖然不可否認華師傅是為了皇家考慮,可此時的慕容炎又哪裡有做這些事的心情。處理朝政,無心;寵幸後宮,無情;防範外戚,無力。這幾個要求直接讓慕容炎激動不安的心情低落了下來,再次打量著華師傅那志在必得的老臉,慕容炎的心又開始火熱起來。月兒她果然活著,果然活著!只要月兒她還活著,慕容炎做什麼都願意。慕容炎的臉上再次閃現出異樣的這神采,這神采讓他憔悴的臉突然增生了許多的光芒。
「小李子,你現在就去勤政殿把奏折全部運到清心殿來,路上不得耽擱,更不要與人隨意搭訕,明白朕的意思嗎?」慕容炎沉聲地命令道,小李子謹慎地領命而去。慕容炎這才接著道:「華師傅,朕現在就開始處理朝政,華師傅若願意,就請坐在這裡督促朕。」
這般的積極慕容炎倒讓華師傅有些懷疑,雖然與理不合可華師傅還是依言坐了下來。而慕容炎則喚來小太監開始磨墨,坐在桌前打開奏折一本一本地開始批閱。華師傅盯著那沉穩地背影,聽著那沉穩的呼吸,看著他手中的硃筆運筆如風,這才相信慕容炎真得開始處理起奏折。
清心殿內一片寧靜,而此時勤政殿內則是一片繁忙。
慕容炎囑咐小李子把勤政殿的奏折全部搬到清心殿內,不得耽擱,不要與人隨意搭訕。可小李子卻在剛出清心殿時便把華師傅跟前的仙鶴叫了一起,還說是華師傅吩咐。此時的小李子一邊吩咐著那些公公們搬運奏折,一邊低聲地與那仙鶴說著話。
「華師傅他老人家醫術精湛,不僅能治病,就是連皇上這疏離朝政之症也能治得如此精妙,雜家真是佩服得緊。仙鶴兄弟得拜明師,他日前途不可限量,不知如今已得華師傅幾分真傳?」小李子恭維地問道,皇上的吩咐內裡玄機之大,只有天天跟著皇上服侍的人才能聽得出來。皇上讓不得與人隨意搭訕,實則便是讓小李子與指定的人搭訕,而搭訕的目的是什麼,小李子當然十分清楚。
「華師傅醫術高深,弟子未能學得一二,但弟子會努力。」仙鶴的臉有些紅了,平時多數忙於跟著華師傅埋頭於藥材的仙鶴極小與人交流,此時聽得這番恭維不禁臉紅。小李子眼見仙鶴毫無戒心,這才把話引到了自己想要問的問題上:「皇上命奴才私下打聽一下華師傅這些日子可有什麼喜歡的或有煩心的事?有沒有那些求醫的惹怒了華師傅?可不要破壞了老人家平和的心氣。」
仙鶴慢慢思來一一說道,華師傅每日生活原本十分簡單,每日只是研究藥材看病之類,與人接交甚少。而仙鶴這一說當然沒有落下今日司空將軍與華師傅單獨見面之事。小李子得了情況這才與仙鶴回轉清心殿,一路上還交代了那仙鶴如果華師傅沒有問起,不要告訴華師傅皇上問起這些事情。
再回到清心殿時,小李子已悄悄地喊來王侍衛囑咐了一會,王侍衛匆匆離去。而華師傅安心地瞧著皇上勤奮在批閱奏折直到晚間才放心離去。而此時王侍衛已然把司空將軍的那位侍衛帶進了宮,慕容炎一一問起,一切情況已然大白。
慕容炎歡喜極致,想不到顏月她果然沒死,即便是看到華師傅手中的畫像,聽著華師傅信誓旦旦的話語,慕容炎依然不敢確信。如今聽到沐陽城的消息,再聽說司空將軍已然前往,心中已是再無疑慮。慕容炎只恨不能身插雙翅,一下飛到那沐陽城顏月的身邊。
「皇上,現在怎麼辦?」小李子即是歡喜又是憂心,上一次皇上為了淑媛娘娘出宮,弄得命差點丟了。這一次瞧著皇上的樣子,務必又要親自出宮走上一遭。又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小李子心中實在沒底。
「宣軒轅耀輝進宮,讓他代朕在這宮裡住上一段時間。朕已將這奏折批了大半,他每日只要處理一兩件便可拖延上很多時間。待朕離開之後,你緊急宣召華師傅前來為朕診脈,和上次一樣,如遇緊急情況,華師傅知道怎麼處理。」慕容炎一邊批閱著奏折,一邊匆匆地囑咐著。
「奴才怕找不到軒轅公子……」小李子為難地道,小李子不僅怕找不到軒轅耀輝,小李子更怕的是那軒轅耀輝根本不願意進宮做這苦差事。上一次軒轅耀輝偽裝成傷了骨頭的皇上在這龍榻上躺了近兩個月,只差一點便要急瘋了,後來又得知顏月身亡的消息,一氣之下,那邊皇上一露面,軒轅便跑得沒影了。皇上回宮後,軒轅更是從沒有進過宮。
「你能找到他,記著告訴他,淑媛娘娘沒死,朕這一次去把淑媛娘娘帶回來。」慕容炎卻頭也不抬地道。軒轅耀輝氣些什麼,慕容炎當然心中知道。而這慕容炎更加氣自己,所以軒轅耀輝沒有進宮,慕容炎也不會生氣,更不會責怪。
當夜半時分,華師傅再次緊急入宮之時,盯著那一臉無奈的軒轅耀輝只覺眼前一黑差點跌倒在地。本想借顏月之事強迫皇上好好處理一下朝政,沒想到這個小子行動如此快速,華師傅才離開清心殿幾個時辰,皇上居然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後再度離開了皇宮。
紅顏禍水!果真是紅顏禍水呀!華師傅的氣得鬍子直翹卻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