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普通而精緻的四合小院,大廳和書房安排在正房,東西兩側是廚房、餐廳和臥室。明媚的陽光灑進院子,映出一地的疏影斑駁。頭頂是湛藍高遠的天空,天井裡百年白果樹下,一把籐椅怡然自得地搖晃著。可就是這麼一個普通的小院,卻有著無形的重重的阻礙。顏月相信若不是那句「我就是你們主子要找的人」話語的力量,現在的自己和雷振天絕不可能安然地進了小院。
若不是顏月命雷振雨把那墜子線索放到了當鋪,若不是顏月早就安排雷振雨時刻監視著這當鋪周圍人的舉動,也絕不會發現凌越塵的蹤跡。可想不到凌越塵這般的隱蔽還是沒有逃脫那谷中組織的眼線。由此顏月猜測那谷中組織的負責人必是位高權重這人,否則也不會想挑起兩國之戰好從中坐收漁翁之利了。
依舊是那溫潤如玉、風華俊秀的男人,只是那一雙眼眸因狂喜而燁燁光輝,從聽到侍衛的稟告開始,溫文爾雅的年輕帝王便激動得失去了常態,在侍衛們詫異地注視下,短短的距離他居然邁開步子飛奔起來。可在奔跑到顏月的面前時,他飛奔的步子卻又戛然而止,就那般將信將疑地盯著出現在門口的顏月,眼睛眨也不敢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更生怕眼前的一切會眨眼之間消逝不見。
「表——哥。」顏月猶豫了一下還是以表哥來稱呼這個俊雅的男人,在顏月的感覺中,這個男人根本不像是一個帝王,他更像是一個謙謙君子,文雅書生,顏月想不明白這樣一個男人坐在那高高的龍椅上能叱吒風雲傲視天下嗎!
「月兒,真是是月兒!真的是月兒!」年輕的男子居然喜極而泣。再度走向前竟毫不猶豫地將顏月攬在了懷中。顏月也任由他抱著,一時之間不禁感慨萬千,為自己的前身竟然擁有如此一個愛她的男人而感歎,為這樣的真情不屬於自己而感歎。
「表哥,月兒找你有重要的事情。」片刻之後,顏月還是用力掙脫了那有力的懷抱。可凌越塵哪裡捨得再放開懷中人,縱是不能軟香在懷,卻還是緊緊扣著那柔軟的小手,一步步牽著進了屋中。這般情形讓顏月大囧,抬眼卻見那些侍衛們個個垂眉斂目,彷彿對眼前的一切熟視無睹。情急之下顏月終於想到了一個解放那被掌控小手的方法,大聲地道:「表哥,我想喝水。」聞此言那凌越塵連忙命侍從奉上水來。這一次顏月終於成功地解放了自己的小手。
顏月一邊捧著茶,一邊將自己聽到的那山谷組織想要刺殺凌越塵的消息說了出來。顏月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擔心與害怕,說完之後還一再交代凌越塵趕緊回到蒼穆國。可凌越塵一直微笑著聽著,沒有因顏月所說的消息而震驚,而因顏月語氣中的擔憂而喜悅。在顏月說完之後,突然拍了拍巴掌,隨著那巴掌聲很快地有兩名侍衛進入廳內。
「公主已然得救,那石巖谷不可再留,即刻通知他們動手,要求不留一個活口!朕要他們知道傷害朕心愛之人的後果!」清冷的聲音卻聽得顏月不寒而顫,這個凌越塵看似溫潤如玉,可面對敵人時卻透著刺骨的冰冷。顏月也曾想過,這些谷中之人想要利用自己,最後一定會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利害。可顏月擁有著足以致死谷中人的毒物卻依舊沒有下手,只是得到了谷中的幾個人而已。沒想到這個凌越塵卻如此的決絕不留作餘地。
不過顏月並沒有出聲反駁凌越塵的決定,跟著瀟老頭學毒以來,顏月最大的進步便是知道了對待敵人要絕不留情。只是顏月想到了那個小主子,那個才三歲多還根本不懂這人間疾苦的小孩子,還有雷振雨以及自己才收下的冰和霜三個大將。幸好他們都在蓉城之中,凌越塵這個時候動手不會傷害他們分毫。如果那個組織受到重創,縱是留下古師傅、良師傅以及那小孩子幾個人暫時也成不了大事了。、
想到此,顏月還是把那雷振天叫到面前,小心地交代了一番,那雷振天領命而去。凌越塵只是靜靜地看著,顏月沒有解釋這雷振天的身份來歷,凌越塵便也不問。只是那雷振天離開之後,顏月還是主動解釋了雷振天的身份,並簡單地說了一下身這還有幾個像雷振天這樣奴才的事。
君子果真是君子,不管顏月怎麼說,那凌越塵只是一邊靜靜地聽著,一絲一毫也不曾多問。等顏月這廂結束之後,才理所當然地開口道:「等明天谷中事情一了,月兒便隨表哥一起回去。」
凌越塵說得理所當然,顏月卻登時僵在了那裡,才擺脫一個皇宮,難道是為了再進一個皇宮嗎?縱然這個凌越塵對顏月一往情深,可這樣的感情在現在的顏月這裡卻找不到一絲的感覺。只是顏月不知道要怎麼和他說,又如何說?此時顏月倒不禁希望這個凌越塵也同那慕容炎一樣的聰明。當初慕容炎與顏月並不相識,可僅從一些蛛絲馬跡中便判斷出此顏月不是彼顏月,可凌越塵與以前的顏月還情深意篤,怎麼卻感覺不到此顏月早已不再是彼顏月了呢!
「表哥,我不能跟你回去。」顏月肯定地言道,在凌越塵不可置信的表情下,顏月結結巴巴找到了一個讓自己覺得最合適的理由:「顏月不能再跟表哥了,因為月兒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月兒了……月兒曾經是大戎朝的淑媛娘娘,想必表哥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所以月兒不能再隨表哥回去了。」
有那麼片刻,顏月可以感覺到那凌越塵的身子僵在了裡,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可端他手裡的茶杯裡的水卻灑了一地。這個時代不是講究好女不侍二夫嗎?這個時代的男人不都是大男子主義嗎?記得那個慕容炎就是因為顏月的初夜沒有見紅而大發雷霆,如今如此明確地告訴凌越塵自己已是別的男人的女人了,他又怎麼可能還要求顏月和他一起回蒼穆國呢?
顏月也說不清自己心裡究竟想要些什麼,明明是不想跟凌越塵回去。可心中卻有一點點的期盼。期盼這個時代會有一個不在意女人是否是處女的男人存在,期盼著這世上會有一個男人不計任何情況都心甘情願地愛著一個女人。那樣,縱然那個被愛的女人不是顏月自己,也會讓顏月看到希望,覺得快樂。
不知等了多久,凌越塵終於開口了,只是顏月清楚地看到了他唇上牙齒緊咬過的痕跡。想必是他的心中也痛苦之極,可他的話卻讓顏月再度震撼,他說:「表哥心中早已猜到這樣的結果,雖然心中也曾無數次地期盼著月兒能夠完璧……可這一切並不是月兒的錯,如果表哥早些有能力救得月兒,月兒也不會受如此的折磨。」
顏月愣愣地等著,他話語中的意思是那般的明顯,可顏月還是不敢相信,這個世界真有這般愛女人的男人嗎?在那凌越塵住口之後,顏月再度口吃地問道:「你是說,你不在意月兒的過去,依然要把月兒接回去嗎?」
「當然,月兒,難道月兒懷疑表哥嗎?」詫異的眼眸,倒像顏月有此一問太過突兀一般,凌越塵的質問倒讓顏月不禁臉紅。原來一直是顏月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是他越是這般付出,他越是這般真情對待,顏月越發覺得自己對不起人家。畢竟這凌越塵愛的是過去的顏月,而如今的顏月只是一個假冒偽劣而已。尤其還沒有完全從那段感情中走出來的顏月,又怎麼可能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呢?
「表哥,你相信有永恆的愛情嗎?」顏月試探地問道。回答顏月的是一片寧靜,凌越塵用那不解的眼神詫異地盯著顏月,顏月想說自己變了,不再愛他了。可話衝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這般溫潤如玉的男人,這般多情癡情的男人,顏月真得狠不下心來打擊他。
「表哥,情隨境遷,月兒此次是絕對不會隨表哥回去的。」顏月再次肯定地言道。卻看到凌越塵慢慢閉上了雙目,很久之後方緩緩睜開,慢慢地問道:「月兒,你還記得我們的誓言嗎?」
「我不記得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顏月苦笑地道,不是自己的,永遠都不是自己的。果然當凌越塵提起以往,顏月真的是無詞以對。那個真正愛著凌越塵的顏月死了,他把關於凌越塵的記憶也帶走了,所以顏月可以想起許多與原主有關的事,卻偏偏想不起與這凌越塵有關的任何事。
可那凌越塵卻絲毫不介意顏月這般的回答,他依舊凝視著顏月,目光卻又似穿透顏月回到了n年前的某天。他的聲音遙遠而虛空,帶著顏月回到了兒時的時光,回到那些最美的記憶中去:「我記得月兒年幼時,最大的願望是見到別人的笑臉,因為在將軍府中除了李姨娘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給月兒笑臉。而表哥的願望和月兒完全一模一樣,在皇宮之中,除了母妃給過越塵笑臉,其它的人都沒有,有時即使是笑也是笑裡藏刀。月兒受人欺凌,表哥也同樣受人欺凌,甚至經常差點丟失性命。那些年,正是月兒和表哥相互安慰才一步步走了下去。月兒最怕的是別人說自己丑,而表哥最怕的便是美人,因為表面越是美麗的東西,本質越是可怕。於是我們便約定,這一生一世表哥和月兒都會攜手走下去,永遠永遠,不離不棄……」
顏月突然之間想哭,顏月再也沒有勇氣說出自己的身份。顏月不知道,如果說出自己只是一個穿越而來的鬼魂,而那真正的顏月已然死了的話,這個凌越塵他會經受住如此的打擊嗎!兩個命運相憐的人,兩個互相溫暖的靈魂,自己的出現卻無情的拆散了他們。
「月兒,表哥知道你一定是介意在那大戎皇宮裡的發生的一切,可表哥不介意,在表哥心裡,你還是那個讓表哥感到最溫暖的月兒,那個值得表哥用盡一生去愛的月兒。」最深情的表白卻聽得顏月無以應對,這個男人是個好男人,難道因為如此就跟他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