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越來越強,強到連奧斯也睜不開眼睛,苒苒卻漸漸清醒,就像一個雲端上的夢境。
雲動,風動,心變得安寧。
苒苒聽到了一個和畢維斯一般華麗動人的聲音,渀佛來自雲端之上,帶著風的氣息:
「畢維斯,你贏了!」
沒有輸掉遊戲的沮喪,聲音輕柔得像天空中漂浮的雲。
「聽南,命運真是一件很神奇的東西,無數個細枝末節的可能串在一起,就成為了奇跡。更讓人回味無窮的是,奇跡出現,層出不窮。」畢維斯動人的聲音親切的叫著來人的名字,分享此刻贏得遊戲的心情。
沒有人能闖得進盧萊,斯燦的最後20里路,懸浮著劇毒的元素,即使是最先進防毒面具也無濟於事,人闖了進來,通常必死無疑。但是,因為空氣中不同物質的比重關係,在接近地面一米的距離,有顆粒較重的另一種物質存在,這種物質正好能中和對人體傷害的毒素。
這就是同一片叢林中,只要人一進入,就必死無疑,而動物在地面上跑,卻安然無恙的原因。
如果苒苒沒有執意帶奧斯進來,她進入最後20里路,同樣會送命。如果奧斯丟下了苒苒一個人走,他會站立,同樣也會中毒身亡。唯一的可能性,他選擇帶苒苒一起走,那就只能伏在地上,陰差陽錯的保住了兩個人的命。
「我一次只救一人,你們兩人做出決定。」那個動人的聲音,帶著悲憫和遺憾,敲進人的心底。
奧斯掙扎著轉過了身去,想站起來。往回走。他無法開口,已經用實際行動告訴來人,救苒苒!
「苒苒,恭喜你,你得救了!」
看著奧斯艱難的站起來,踉蹌的離開,畢維斯緩緩的開口,像是在欣賞一出關於犧牲和拯救的動人演出。
「等一下!」苒苒虛弱的開口。
她依然看不見。她的眼睛裡全是血,卻伸出了手,對著奧斯離開的方向,奧斯立在原地,沒有轉身,背離,代表著他救苒苒的決心。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知道昨晚有一個人。不顧一切的救我,他雖然不能說話,但是我能聽得見,他說他不會讓我死,讓我一定要活下去……」
就算每一次太陽重新升起,苒苒都會遺忘關於奧斯的記憶。但是身上的每一處牙印都還在,每一個痛楚都還在,那是滲入血肉的印跡。
「你現在選擇救我,我答應你,我一定好好活下去。」
奧斯用力的點頭,這才是他喜歡的苒苒,懂得他成全的心意,這樣就好!奧斯希望苒苒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聽南大人,請您成為我的老師。我要向您學習醫術。我會親手治好他。」
苒苒的頭偏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突然誠懇和堅決的說。
「為什麼覺得我會答應呢?」那個動人的聲音娓娓說道。
「因為我會答應繼承盧萊,我以猶嘉的名義起誓。」苒苒擲地有聲的話語。
在普通人眼中,盧萊只是如同點石成金、長生不老一般美好的、卻虛無縹緲的傳說。沒有人知道盧萊具體是什麼。是一個地名還是人名?是一個醫學院還是家族?人們只知道盧萊代表起死回生的力量,但是救人的規矩:一次只救一命,一命交換一樣東西。
只有極少人知道,盧萊是人間淨土的代稱,這塊領地的主人,有著和苒苒同樣的姓氏。
奧斯轉過了身來看著苒苒,他知道,苒苒一向對家族的事情毫不關心,她這個決定是為了自己。
苒苒就像感應到奧斯一樣,遠遠的伸出了手,對著奧斯的方向,開口說:
「請不要走得太遠,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把你治好!」
這是苒苒對奧斯的承諾,很多年前,她曾經答應他,幫助他成為一個舉世無雙的壞人。她做到了,他也做到了,從此兩個人就走向了宿命的兩端,再回頭,一個選擇遺忘,一個遍體鱗傷。
這一次,苒苒再一次給出奧斯承諾,這個承諾,注定會再次改變兩個人命運的走向。
「我會等你!」奧斯在心中答應苒苒。
那一日,苒苒跟隨聽南留在盧萊,而善良的死神,微笑著,答應為奧斯找一個離苒苒不遠,又有吃有喝,有人照應,保障安全的地方。
當奧斯被亞爾維斯像一個包袱一樣扛進了他的去處時,奧斯把畢維斯從頭到尾咒罵了一百遍。
見鬼!奧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進寺廟的一天。那個叫做靜空的老和尚居然說他與佛有緣。
這變成一個惡人最恥辱的事情,奧斯出家了!是的,您沒有看錯,這是最扯淡的劇情。其實奧斯自己也難以置信,他剃了度,受了戒,穿上了僧袍,成了一個和尚,有了一個該死的法號,叫慧篤。然後青燈古佛、暮鼓晨鐘,過上了和尚的生活。
作為一個惡人,一個從奴隸一步步爬上來的惡人,奧斯善於從絕境中看到希望,他現在四肢不便,生活不能自理,要想在雲海一個人活下去,是很困難的事情。至少這個地方還不錯,靜空老頭專門讓一個小和尚照應他生活起居,吃住全包,不用幹活,比他在黑暗大陸時強太多。
最初的一個月,奧斯每天跟著一群和尚吃齋念佛,他肯定讀不了那些經文,只能很鬱悶的每天坐在那裡聽。天知道奧斯多麼的不情願聽那些「轟嘛轟嘛」的聲音,他強迫自己去想其他事情,這事不能完,等卡米洛把他找到,他要用奧斯的復仇來懲罰這裡,可以把這座廟變成妓院,或者開成一家賭坊,裡面所有的人,都要生不如死。
在「受難」了很多天後,奧斯在無聊中發現,他竟然聽得懂這些該死的經文。見鬼,他的東夏語學得都是半吊子,怎麼會聽得懂?但是事實是,他就是聽得懂。
有時候,奧斯會被動的在心裡跟著讀一讀,在誦經祈福中,奧斯發現,一直纏在自己手腕上的珠串,會隱隱閃動。然後奧斯第一次真正的審視自己手裡的珠串,越看越覺得眼熟,靜空那個老頭告訴他:
「你手腕上的,是佛珠!」
誰他媽的會用佛珠去殺人呢?奧斯不相信,不過有一點他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戾氣,在一點點的消逝,他的心越來越平靜。
在每天聽誦經聽到耳朵起繭的後,奧斯進入了寺廟的稽瑞閣,這裡有上萬本的佛經和圖書,奧斯幾乎就搬進了這裡居住,沒日沒夜的看書,他的閱讀速度驚人,一目十行,時常一天就能閱讀近百本經書。
所有這些深奧的文字,他全部看得懂,而且只用看一遍。奧斯開始越來越入迷,沉醉其中。
第三個月,奧斯叼著筆寫字已經和說話一樣迅速,他經常和靜空「聊天」,對於為什麼要修佛,靜空對他說:
「佛法不能種出米飯,但卻能使米飯吃上去更加香甜。佛法無法改變你的身體,卻能提升他的心靈。修習佛法,有一天,春去秋來,不是季節,而是內心;風雲變化,不是景致,而是襟懷。」
世界越發的安寧,奧斯的心越發的安寧,在修佛中,奧斯找到了內心的平靜和慈悲。
第四個月,曾經日日期盼的卡米洛,終於千辛萬苦的找到了奧斯,用他的話說,比地下30米的地牢都更難找,把奧斯藏到這裡,實在是神一樣的想像力。
「我說奧斯,你不會真想在這裡當和尚吧?」
你讓卡米洛怎麼相信一個吃喝嫖賭、殺人放火樣樣殿堂級別的惡人,跑到一個山溝溝裡每天吃素念佛,而且樂在其中。卡米洛寧可相信他手下最受歡迎的性*奴現在還是處女,也不相信奧斯想當和尚。
但是這個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奧斯不走。換做神父該亞來當說客,當該亞發現寺廟裡的和尚大多是清純少年,而且個個樣貌清秀以後,開始和小和尚們討論不同宗教之間的哲學思辨,舌燦蓮花,口若懸河。在看到小和尚們的眼光已經開始泛桃花後,奧斯把這個道貌岸然的傢伙趕走。
時間一天天過去,奧斯在改變,從外貌到內在,幾個月的調養,奧斯的身體不再枯瘦如柴,恢復了過去英俊的樣貌,加上佛法修為的提升,越來越有高僧出塵的氣質。
這個時常在桂花樹下打坐的高僧,異域樣貌,風清俊朗,時常有女施主路過想引起他的注意,全部未果,施主們深刻的感受到,什麼是萬花叢中走,片葉不沾身。於是,越來越多的人會慕名而來,一直以來香火並不旺盛的寺廟,因為奧斯的出現,變得炙手可熱起來,一批又一批的女施主前來上香,仰慕高僧的丰神俊逸。
他是學富五車的佛學奇才,人人敬仰的慧篤大師。
沒有人知道,那個桂花樹下打坐的高僧,內心裡有一個身影,凌駕於佛主之上。他每天都在等待,他一步步讓自己的樣貌恢復,他不動神色的引人關注,他要讓她容易找到。他時刻記得她的話:「不要走得太遠,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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