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座繁花似錦的神都,難得有這麼一座空山,這是南天寺的後山。
山坳中,參天的枯樹林立,光禿禿的,裹著一層白銀般的冰晶。
鵝毛大雪依舊在飄飛,寒風就像巨獸一般的嘶吼,從山口吹來,席捲這一片大地,在山坳中迴盪,有一些在冬日裡枯死了的老樹,被風給吹斷,發出崩碎的聲音。
一座木亭,一座墓碑,一座孤墳。
風飛雲親手將孤墳給刨開,最後看了一眼那包裹在寒冰之中的玉人,容顏依舊,白髮冰清,她似是沉睡了過去,永世都不會再醒來,移開了眼睛,再也不看,將這一具寒冰給放入了孤墳之中,然後將泥土給蓋上。
世事皆無常,是時多淒涼。
曾經風華絕代,紀家的第一美人,甚至在那一個時代都無人能夠和她比美,追求者成千上萬,可如今卻依舊寒冰裹身,埋在土下,千百年之後也將化為塵土,世間還有何人會記得她曾在這世上來過。
曾經貴為神妃娘娘,錦衣玉食,修為通玄,不知多少人敬她為天人,可是當繁華落盡,她也不過只是一個苦命的女子,這一生都不是為自己而活,或許在寂靜無人夜,她也會獨自一人坐在月下憧憬著自己的夢,然後默默的咽淚。
人總是要死的,既然選擇了仙道路,追求長生途,那麼就應該隨時做好死的準備。
風飛雲站在墳墓前,彎腰在墓碑上刻字,刻上了一個「媗」字。
紀靈媗說她要補償左千手,或許將他們埋葬在同一座墳墓之中,就是最好的彌補,這也許便是她死的時候也沒有說出的話。
風飛雲坐在墓碑前,一動不動,似在沉思,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將他整個身體都覆蓋成了白色的雪人。
後半夜,風飛雲才站起身來,身上的冰雪全部都掉落在地,最後看了一眼那一座冰雪孤墳,便一步步離開了這一座山坳,將來或許也不會再回來。
夜下,寒風呼嘯,飛雪漫天,飄飛在整個山坳之中。
每一個故事都有一個結局,紀靈媗的故事結束了,而風飛雲的路卻還有很長。
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墳,埋葬著一個未亡人。
……風飛雲走出了山坳,離開了南天寺,不知不覺走到了地下龍脈,這裡金色的靈氣,化為液態,帶著冰冷的氣息,彷彿就像一條在地底奔行的金龍。
石壁上,一座寬敞的石台,女魔還在閉關,身上一半仙霞,一半魔霧,眉心閃動著晶瑩的光點,就像一片星辰。
龍滄月黑袍裹身,走了過來,冷聲道:「你怎麼來了。」
風飛雲望著她,只覺得龍滄月和紀靈媗真的很像,就像一個模子了下來的,微微一笑:「只是來看看。」
「那看夠了沒有。」龍滄月白了風飛雲一眼。
風飛雲點了點頭,道:「好像是看夠了。」
說完這話,風飛雲便徑直離去,走出了地底龍脈。
龍滄月的一雙美眸帶著凝重,手指輕輕的托著雪白的下巴,盯著風飛雲離去的背影,總覺得風飛雲今天有些奇怪。
風飛雲本來是打算將紀靈媗的死訊告訴她,但是當看到她之後,卻又感覺紀靈媗似乎根本就沒有死,她們是那麼的相像,最終風飛雲沒有說出來,便又再次離去。
「都已經看慣了生死,怎麼還會有一種淡淡的憂傷,莫非在傳承了一具人類的身體的同時,也傳承了人性的弱點。」風飛雲站在長街之上,望著天宇,忽的最近生出一絲笑意來,「一切隨心。」
這一夜過得有些快,黎明到來,太陽升起,陽光驅走了寒冷。
新的一天,將會有新的挑戰。
「風飛雲,你這一夜跑到哪裡去了,有人找你都要找瘋了。」畢寧帥沒有再戴大頭佛頭盔,以本面目示人,連風飛雲都已經暴露,他也沒必要再隱藏下去。
風飛雲道:「誰這麼急著想要見我。」
「一個大美人。」畢寧帥道。
「天下間敢主動找我的大美人可不多。」風飛雲笑道:「她既然敢找我,說明她的膽子相當不小。」
「他的膽子大不大我倒並不知道,但是你看到他之後肯定會頭大。」畢寧帥道。
風飛雲道:「難道是……」
「龍青陽,不是我將他帶來的,是他逼我的。」畢寧帥有些歉意的對著風飛雲一笑,然後便快速的開溜。
一個穿著紫衣,長髮飄逸,唇紅齒白的「美人」身姿款款的行來,面帶微笑,遠遠的道:「神王大人,別來無恙。」
「額……本王要去參加今天的駙馬之戰,龍公子,就此別過。」
風飛雲的確感覺到頭大,本想開溜,但是一股香風襲來,一個嬌小玲瓏的身體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帶著幽怨的神色,道:「神王大人,好生無情,難道我就這麼的可怕。」
風飛雲臉上肌肉繃緊,笑了笑,道:「哪有的事。」
龍青陽秀目如兩泓幽泉,胸部高聳,顯然是裹了好幾層的裘緞錦布,隱約還能看到你們的月白小衣,加上脖子下方那一大片雪白細膩的肌膚,一般的男子根本無法抵擋,道:「我也要參加駙馬決戰,神王若是不嫌棄,能夠與神王走一段嗎。」
「這個……當然不嫌棄。」風飛雲笑了笑,然後便命人遷來了一輛巨大的車輦,駕車趕去了皇城。
車輦龐大,就算坐十個人都不顯得擁擠。
風飛雲雖然有些反感龍青陽,但是卻不會因為他超越美女的誘惑力而害怕,坦然的和他並肩而坐,手掌心捏著一枚靈石,吸取靈石之中的靈氣,在閉目調息,今日一戰非同小可,必須保持在最巔峰的狀態才行。
車輦之中,有一張青銅桌案,上面雕龍刻鳳,放著一盞青色的香爐,裡面燃燒著麝香石,香味清淡,若有若無。
龍青陽坐在青銅桌案旁邊,烏黑的長髮就像被羊脂奶洗過,玉指如蔥,捻著一隻紫砂茶壺,取出一枚火石,放在紫砂茶壺下,火焰盈盈,很快就讓茶壺中的水沸騰了起來。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優雅而柔美,纖細的手指,晶瑩欲滴的朱唇,凝視認真的雙眸,煮茶的動作就像行雲流水,讓人驚歎他的茶藝,的確和他的人一樣的美。
「人們都說神王大人乃是神晉王朝的第一天才,年少有為,才情韜略,無人能及。」龍青陽手拿一塊紫色絹布,在輕輕的擦拭手中的紫砂茶杯。
風飛雲微微睜開眼睛,笑道:「龍公子的魅力更是天下無雙,聽說才來到神都數日,就已經有七位修仙界的霸主和兩位年輕一代的王者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風飛雲這不過只是婉轉的說法,說得直白一些,這些人都和龍青陽有過床笫關係。
龍青陽睫毛纖纖,幽怨的白了風飛雲一眼,柔聲道:「人家哪有那麼厲害,都是那些壞人造言生事罷了。」
聲音悅耳而柔情,若是不知情的人,肯定會將他當成一位絕世美人。
而事實上,他除了身體不是女人,別的任何一方面,都比女人更好,更完美,或許他自己也認為自己是一個女子。
風飛雲道:「龍公子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先喝一杯茶。」龍青陽坐在白色狐裘鋪好的地上,長裙散亂,露出兩條白生生的**,修長而纖細,曲線妖嬈而嫵媚,兩根手指端著一隻紫砂杯,輕柔的抵擋風飛雲的面前,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楚楚含波的盯著風飛雲,一張冰清玉潔的臉都要枕在風飛雲的膝蓋上。
風飛雲怡然不動,很是坦然,從他的手中接過了茶杯,輕輕的飲了一口,在嘴裡回味,陶醉道:「最普通的花茶,但是卻苦而不澀,略帶微甜,這得需要多高的技藝才能泡出這種味道。」
龍青陽略帶羞澀的一笑,從風飛雲的手中奪過茶杯,又端起一隻茶杯,聰明期待的笑道:「再嘗嘗這杯。」
風飛雲將茶杯接過去,直接一飲而盡。
龍青陽嘟著嘴唇,幽怨的道:「你偏偏就是在應付人家。」
「龍公子,你到底要幹什麼。」風飛雲並不覺得看到一個男人在你面前撒嬌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別叫我龍公子,叫我龍姑娘。」龍青陽可憐巴巴的盯著風飛雲。
「……」風飛雲道。
「好了,好了,就知道你還是嫌棄人家。」龍青陽直接站起身來,施施然的坐到了風飛雲對面,嫵媚的笑道:「我想和神王做一筆生意。」
終於奔主題了。
「什麼生意。」風飛雲道。
「竊國的生意。」龍青陽道:「你可能還不知道,晉帝其實已經不在神都了,但是晉帝卻留下了一卷詔書,上面寫著讓何人登基。」
風飛雲波瀾不驚,笑道:「這種秘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龍青陽輕輕的向著風飛雲靠了靠,在風飛雲的耳邊輕聲的道:「你想不想知道這一卷詔書掌握在誰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