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夢璃還是忍不住好奇,抬眼向著那眾人之上的男子望了一眼,此時他所處的地方,燈火最為明亮,在明亮的燈火中,夢璃方才發現,他的頭髮盡數已成白,這蒼茫如雪之色,更顯得那一張金面猙獰凜艷重生之夢璃。
不知為何,看著那絲絲如蠶絲的白髮,夢璃只覺得心如絞痛,她不得不重又低下頭去,將這種痛苦壓下。
不過,她還是感到稽下身旁的遲公,彷彿身子略動了動,許是在與玉郎打著招呼。
姬池凌剛剛坐上坐塌,姬侯便是手一揮,呂姬堪堪的扶著他坐起。不過,直到這個男子坐起,一隻手依舊撫按在呂姬的**之上。他看向玉郎的神色中,有一抹驕傲與探究。姬侯打量了一眼濟濟一堂的貴人,抬起手持起青銅酒觴,慢慢站起來,他把青銅酒觴朝著眾人一晃,用沙啞疲憊的聲音說道:「今我國太子,大敗三國,割得城池十座,於諸國前揚我北魏軍威而回。此番宴飲,便是為他接風洗塵。」說到這裡,他把酒高高舉起,座袖微擋,仰頭一飲而盡後,向著眾貴人說道:「飲勝!」
他的聲音一出,眾貴人同時舉起幾上酒,齊齊的一飲而盡。
大殿之中,安靜之極。
姬侯把酒樽放下,他渾黃的雙眼無神地打量著眾臣,又開口道:「今我北魏七萬里河山,大戰勝出,已遍告諸國。不日,華魯百里侯,南衛卞侯。都將派名賢前來。天下劍者武士,紛紛進入邯鄲。如此之威,源於太子玉郎,諸位同慶——」
在姬侯沙啞著嗓子說出「諸位同慶——」後。眾貴人齊刷刷地從幾上站起,手持已被旁邊的宮女重新滿上的酒樽,轉向玉郎。同時朗聲說道:「臣等慶公子得揚北魏之威——」
整齊地朗唱聲,在大殿中不斷地迴盪,迴盪。
玉郎哈哈一笑,他舉起几上的酒站了起來,朗聲說道:「同慶!」
說罷,他右袖微擋,左手高抬。仰頭把樽中酒一飲而盡。
待玉郎喝過這酒後,姬侯笑了笑,他的臉實在太沒有光澤,縱使笑著,也給人一種枯槁晦暗的感覺。
笑過後。姬侯持起重新滿上的酒樽,轉向玉郎說道:「五兒此次之功,父侯已以太子之位為賜。然,此功甚大,父侯還有賞!」
姬侯說到這裡,玉郎金面下的眸色微微閃動了兩下,夢璃望見他微抿的嘴唇,便知道他的心中已生警惕,不由有點好奇地想道:賞?賞什麼?
事實上。如夢璃這般好奇地,並不止是她一人,真個大殿中,本來還在嘰嘰喳喳私議不休的眾人,同時安靜下來。他們昂起頭,專注地看著主位上那一對父子。
姬侯咳嗽一聲。沙啞疲憊的笑道:「我兒已冠數年,早應該娶妻生兒了。奈何征戰沙場多年,戎馬一身,蹉跎至今,今次,我兒大勝三國,周,顯,啟以送貴女前來,以充我兒後宮。」
姬侯的聲音已經顯出蒼老之色,無力中有些許的沙啞,而且中氣不足,給人有氣無力的感覺。不過這大殿中回音甚好,在一片安靜中,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楚地傳遍了這裡的每一個角落。
所有人都沒有吭聲。
夢璃昂著頭,瞪大滾圓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主座上的姬候,又看了看沉默不語不知如何想法的玉郎。她的紗帽有些朦朧,根本不知他如今的表情。於是,夢璃悄悄的掀開了一角面紗,仔細的望過去重生之夢璃。
不過只是一眼,她便重新放下了面紗。
不為別的,只是在她的抬眸之間,玉郎微笑的,溫和的俊臉好似感受到了自己的注目,同時的向著自己的方向看來。夢璃,一時之間是百感交集,半響都腦中空空如也。
主席上,姬侯的聲音還在沙啞無力地響起,「此次三國所嫁之女,乃是各國的嫡公主,身份尊貴,形容嬌媚。我兒定當滿意。」
他說到這裡,雙手一合,「啪啪啪——」鼓起掌來。
隨著他清脆地掌聲傳出,魚貫而出了三個盛裝華服,頭上珠玉垂滿,小臉蛋上塗滿了白粉的少女,每個少女各有四個侍婢簇擁,她們所站的這個角落,光線有些許混暗,若隱若現中,美人們更顯神秘,當這些少女低頭走了出來,她們那或是粉紅或是奼紫色的裙擺,拖得長長的,裙擺上珠光閃閃,金光耀眼,竟是鑲滿了黃金和珍珠寶玉。
那三國公主小步來到玉郎和姬侯面前,衝著兩人盈盈一福後,以一口尾音綿綿的聲音曼聲說道:「妾等見過君侯,見過太子。」
夢璃昂著頭,杏眼睜得老大,一瞬不瞬地打量著這些個嫡公主。
玉郎盯著那三個已是小臉慘白的嫡公主,徐徐問道:「三國使者何在?」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很沉,在安靜的大殿中靜靜迴盪。
坐在右側首位的三個中年貴族,紛紛彼此看了看,站了起來,他們衝著玉郎雙手一叉,笑道:「罪國之臣,拜見玉郎!」
玉郎慢慢把目光從三個公主身上收回,他目光這麼一移,眾人便清楚地看到三個公主當中,早有兩人嚇得雙股戰慄,剩下的一個也只是多堅持了片刻,便光噹一聲坐在了原地。這三個公主皆是三國國君最寵愛之女,都已儀態端莊著稱。可是此刻,卻哪裡還有半點公主的雍容?
實在是大失體統!
瞬時間,跟在三位公主身後的眾侍婢連忙上前一步,把她們扶了起來。而那三個中年使者和姬侯的臉上都有點難看。
本來安靜之極的大殿中,開始響起了嗡嗡然的議論之聲。
可是,這議論聲沒有持續多久,便被一陣陣由小漸大的笑聲多攝,這笑聲好似綿綿不絕,迴盪在空曠的大殿上空,聽在人耳中,渾身的汗毛竟然有些發涼。
只聽玉郎朗聲道:「諸君,你們見過世間有這麼不知羞恥的人麼?他們所出的賤婢,行苟且之事,不忠不義,背叛與我,此刻,戰局已定,勝敗已分,還好意思來我北魏獻女求榮。哈哈,可笑,太可笑了,爾等當真以為,這賊國之女,我姬池凌當真放在眼中?還是說,爾等眼中,我北魏玉郎竟是為了女色而不顧廉恥之徒?」說罷,他一把抽出身旁侍衛的腰間佩劍,挺身向前一刺。
只聽到三聲慘叫同時而出。原來竟是他一劍斬斷了三位公主的髮冠,三頂髮冠上鑲嵌的珠寶玉石登時飛濺下來,沒了髮冠的三位公主,已是頭髮披散,驚愕的睜大了眼,緊接著便是小嘴一張,嚎啕的大哭起來。
玉郎走轉過頭,面對著一眾貴族與武士,高聲道「飲完這一杯,從今日起,有損我北魏國威者,便如此觴!」說罷,他將手中酒觴一飲而盡,向空中一擲,舉劍劈為兩截。那青銅酒觴嗆啷啷的落地之聲。
眾武士齊刷刷地從幾上站起,遲公緊走了幾步,帶頭高喝道「太子之令,莫敢不從!」
他的聲音本就渾厚,此時竟是用了三分內力,偌大的殿上,無一人沒有聽到。
「太子之令,莫敢不從!」
「太子之令,莫敢不從!」眾武士群情激昂,紛紛齊聲高呼道。
如此反覆高呼三聲,玉郎點了點頭,他冷冷瞟了一眼已經面如篩糠的三國使者,高喝道「來人,將此三人砍去首級,與這些婦人一道,遣返回國!」
「是!是!」哀嚎聲中,眾劍客已經拖著三國使者,押著三個公主,離開了大殿。直到這些人走出好遠,那三個花容失色的公主的哀嚎之聲哭泣之聲,還在大殿中迴盪著。
這些公主此次被玉郎拒,估計這一生也不敢有人想娶了!只是此時,沒有人會去憐惜三個無關緊要的婦人。台下的眾貴人中,呂傅為首的一些人不禁有些畏縮看了看玉郎,又轉頭看向姬候。
一時之間,姬侯的臉色分外的鐵青,他的嘴唇竟是有些哆嗦,一旁的呂姬湊近了他,失聲低呼道:「陛下~」
姬侯擺了擺手,又將目光投向玉郎處。最後,他無力的站起身,有些生硬的泱泱道「我兒心思周全,是為父考慮不周了!罷了,罷了,今日宴席,本是為你而設,便由你全全主持,孤身子乏累,先行回去了!」說著,他邁開老邁的有些遲鈍的雙腿,緩步離開。
呂姬朝著殿下眾人中的一個方向看了一眼,也隨之退了下去。鄭美人隨後,三人很快離開了大殿。這三個人一退出,大殿的中心一下子落到了姬池凌的身上。一見到他們離去了,呂傅不知何時也消失在了殿中。
歌舞再起之時,眾貴人持著酒觴,紛紛來到主塌之前,爭相敬酒言歡。
夢璃跪坐在公子稷下身側,低著頭,一直打量著那被眾人簇擁著的華發男子。是了,他如今不再是那個絕世的少年,一頭青絲盡白髮,在一眾貴族中是那麼突兀與孤寂。她的雙目不知不覺得隨著他的笑而勾起,隨著他的皺眉,而隱有憂色。(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