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雙目帶著一絲猶豫,道「君是願聞實話,還是誑語?」
「小姑子這是怎麼講?」不待少年答話,那病夫一般的刺客撓了撓頭,奇怪道重生之夢璃。
她微微一笑,面色上的猶豫不再,道「君若是願聞誑語,夢璃即可編出十個答案來,只是,若君只是想要知道這易容術的來由,夢璃便是死,也不會說的。」
她本來只是想編撰諸如這易容術只是她夢中所得之類的理由,可是,眼前之人絕非一般世人,必是那陛下已經對她起疑,才派了來試探自己的。豈能輕輕鬆鬆被她誑去,只怕,若是自己真的如此說了,她便是自己不死,那心思多疑的百里奚也不會放過她了!
她的這位大哥,神勇異常,可終究多疑暴斂,在前世時,便聽聞,此人最恨他人欺騙,尤其是女子。
幾年後,他便會有眾多的寵姬與妃嬪,可往往,因為一朝之錯,這些女子的下場卻可憐的緊。
對於女子,這位大哥是刻薄的!
自己亦是女子!
所以,寧可閉口不答,也不能欺他騙他!
這一點認知,令她的語氣中多了一份堅定的姿態。
她的姿態太過堅定了,使得那刺客的蠟黃臉色中,不免透出些許驚訝來。
一陣難堪的安靜後,長衫的身子微動,俯下身,「善!我不逼你!只是有一件事。你須得據實相告!」這少年的目光有些冷厲,許是和百里奚呆得久了,便有了些許的沾染。
「君請問!」她低下頭,垂眸低首,一副恭敬的模樣。
「若是太平不再,魯魏相爭,你心之所重,為何?」
他的問題問得太過奇怪了!這明明是再問,要是我們華魯於北魏開戰了,你希望哪一國贏呢?
他的聲音一落地。夢璃便迅速地轉過頭愕然地望著他。
這種問題去問一個賢士,一個門客,沒有人會覺得奇怪,可是偏偏,怎麼問起我來了!
她想了一想,道:「戰亂之禍,殃及者眾,妻離子散,民不聊生。若真是魯魏相爭,只恐南衛坐享其成。如今天下三分之勢已成,此局若破,必會生靈塗炭,快則幾十年,慢則百世,才可恢復如初,到時,只怕不是我心之所重,而是這百姓心之所累了!君此問。錯矣!」
她並沒有回答到底是偏向哪一方,卻又句句一副關係擔憂之色。
那個病怏怏的青年刺客,一邊聽著她的回答,一邊禁不住真的皺起了眉頭,他自是生死置之度外,可是除了生死,這戰禍所及的諸多後果,卻極少去想過。夢璃這一番話。是他作為宗師級的勇士從未仔細想過的。
長衫少年等到夢璃回答完,點了點頭。他的氣息再一次消失了,用一雙普普通通可是卻閃著異芒的眼睛看著她,道:
「善,今日這回答我記下了,你……好自為之罷!」
他這般說完,身子一晃。便消失在房間之中,幾聲微弱的腳步聲漸遠。身法極是敏捷的遠去了。那病夫刺客也衝著夢璃一抱拳,跟著退出了房間。
她定定的伸出袖中的雙手。十指纖纖,可是卻已是冷汗濕透。
今日,就在剛才,她差一點便死了,如同前世一般,殺了自己了。
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衝著門外高呼一聲「來人,洗漱吧!」
這兩人才剛剛走了沒多久,碧娘便來了。
她今日的面色格外通透,整個人都是春光明媚的模樣。
夢璃點了點頭,父親果然極是喜愛她。
「今日瞧著,你的氣色甚好呢!」
拉著碧娘的手坐下,她禁不住打趣道。
「郡主,妾~妾~」她的臉禁不住一紅,忽又想起什麼連忙說「郡主,今日夫人身旁的阿壁來求我,將她自東廂房撤掉回來,您看……」
「哦,有此事~」田氏,如今落到這步田地,竟連一個婢女也不屑與你了!
端起茶杯,她輕輕抿了一口,「你自己做主便好,只是,昨日才調去母親那裡,若是今日便召回,恐要落下話柄重生之夢璃!若是她足夠忠心,在哪裡都是忠心,這番話你說給她聽,若是個機靈的,過些日子便再要回來也不遲!」
這話的機鋒,聰明如碧娘,連忙點頭稱是!
「我父親也是可憐的,如今正是風華正盛的時候,可身邊只剩了我一人,若是再有麟兒,必是會極歡喜的!」
碧娘會意,臉上禁不住紅透。「妾,妾定不令郡主失望!」
二人正在說話間,齊元的聲音忽然響起「璃兒,璃兒,可是真的麼!」他的腳步聲很急促,那些侍衛不便攔阻他,郡主的生父,何人敢相阻?
於是,並沒有費多少功夫,齊元便推開了房門,興沖沖的來到夢璃前。
一見到碧娘,齊元的眼睛忽的明亮了幾分「哦!碧娘也在!呵呵!好!好!賢兒賢婦,我齊元,福分不小!」
這笑聲中他一屁股坐上几榻,碧娘立刻知趣的垂立在齊元身後,小手極有節奏,不輕不重的捶上他的肩頸。
「璃兒,可是真的麼!」顯然有些急沖沖的小跑過來,齊元的呼吸粗重,笑容滿面的看向夢璃道「那鄭家的小姑子言說,信侯他,他已經去健康了!……這麼說,他是要以臣下之禮迎娶你這個郡主了!?」齊元有些緊張的看向緩緩低下頭,臉色有些紅潤的夢璃。
「嗯!」點了點頭,夢璃的雙眸依舊微垂。
「真是天助我也!哈哈!」齊元大呼一聲,激動的抓住碧娘的小手「美人兒,你一來,夫主我便喜事連連!」以臣下之禮迎娶郡主,那麼,夢璃便不再是齊家的嫡女,而是以聖夫人之女的名義出嫁了!
「善!善!」齊元的一張俊臉,因為激動而格外紅潤,已經年近四十的人,可是那生而居來的英俊卻是掩不住的。一見到這般堂堂相貌的夫主,碧娘的小臉禁不住也羞紅成一片。
「郡主!」歡聲笑語中,一個侍衛的聲音響起「郡主,一婦人言說是齊家庶女,想要求見~」
「哼!無恥的孽畜,還有臉來見我的璃兒!」齊元的臉色微嗔,褐色眼睛,鼓溜溜轉了一圈。「只是,我如今的太守之位,本是甸公所賜,若是不見她,只怕甸公那裡……」
「傳她進來吧!」
既然齊元放不下情面,自己這場戲還要演下去。
不一會功夫,一個身穿華服,滿身的裙帶都鑲嵌了珍珠的女子,盈盈的走了進來。
「女兒拜見父親!拜見郡主!」夢嫣美目含濕,看向齊元,又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夢璃,繼而,有些驚詫的看向碧娘。這女子是誰,怎地與父親如此親暱?偏偏她這模樣,怎麼和……和夫人的模樣如此相像!
如果說,夢璃的模樣只是神態上相似,那麼眼前的這個碧娘,卻是連五官都有九分相似了!
「還不見過碧娘!她雖只長你幾歲,可輩分上,你還需喚她一聲小娘的!」一見到夢嫣不知如何開口,齊元禁不住開口道。
「是!是!小……小娘!」夢嫣張了張口,憋了半天,只蹦出這幾個字來。
「見過二姑子!」碧娘連忙回禮,極是恭敬。齊元見到,心下安慰不少,自己的這個小夫人,倒是極懂禮數的。
「你今日來見璃兒,究竟是為了何事?」心情不錯的齊元語氣稍緩,礙著王甸的情面,他不想太過為難這個女兒。
「父親,我,我受不住了!嗚嗚嗚嗚~」一邊說,她的眼中又落下淚來。
原本,她心中還存著報復夢璃的想法,可是這兩日那府中的姬妾對她冷眼相待,便是飯菜也減少了許多,王甸其人更是惡劣,動則一頓毒打,輕則皮肉受苦,這苦痛如她這般的小姑子,何時受過!
「你,你說什麼!」齊元的身子禁不住一晃,自己前腳剛剛得了太守的美差,後腳,這個夢嫣怎地如此不爭氣!
「女兒受不住了!受不住了!」她哭泣不止,斷斷續續道「女兒自嫁入甸公府中,受盡冷落,父親,王甸他,他……,」,她如何開的了口,那王甸的行徑變態,每每歡好竟是百般折磨一般。只是這種事,當真是說不出口的。「便是他身邊的姬妾,也是對我百般羞辱!女兒,女兒支撐不下了!求父親救我!」
夢璃暗討:想來,那琦姬被王甸所惱,可終是寵慣整府。回去後自是怨由心生,變本加厲,百般羞辱她的。
「呵呵!真是好笑,自求為姬的人是你,不顧廉恥當眾入了他馬車的人是你,如今哭啼反悔的又是你!」
她依然低眉斂目,平靜之極地說道:「夢嫣,父親昨日才被甸公賜了一城之地,今日,你便這般模樣,你莫不是想令父親這個太守之位不要了麼!」
齊元看著有點驚惶的夢嫣,又看了看沉思不已的夢璃,心中一股子怒氣油然而生!
自己一生無子,只有兩個女兒,怎地偏偏天壤之別。他的臉色青白交加
「夢嫣,我待問你,今日回府可經甸公允許?」
「未,未曾!」你說什麼!齊元本是微怒的臉色,更加的青白交加起來。
便是碧娘,也有些臉色不善,夫主剛剛得了的太守,這不是眼見著便要飛走了不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