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那店家的呵斥聲又響起了,「咄重生之夢璃!你這人,賒欠我店已有好幾日了。你再要賴在此處,休怪我請得其他劍客前來逐你!」
衛解雙目紅赤,濃眉緊挑,他嗖地回頭,瞪向那店家。
他這一瞪,雙目泛紅,那店家心中一怕,不由向後退出一步。轉眼,那店家也惱了,他昂著脖子,面紅耳赤的叫道:「咄!莫要以為你舞刀弄劍,便可震喝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這匹夫,若真強橫,何必賴在我處?」
這店家地喝罵聲,十分的響亮,縱使那店中客人不多,也有好幾雙目光被吸引了過來。
衛解的臉更青了。可這話所言也是事實。心中苦笑:我衛解竟然也有今日!
他沉著臉,抿了抿乾裂的唇角,輕哼一聲,整理了一下身邊的小小的包裹,跨出了店門。
這一腳跨出,外面紛紛而下的雪花,便撲頭撲腦地淋上了他的身。同時而來的,還有四面八風吹來的刮骨寒風。
只是一瞬,衛解便覺得,自己的肌膚,如臨千刀,已是凍得僵硬之極。心中以往的驕傲與自信第一次有了折損,這種心理的偏差,令他只想沖那飛蛾般的飄雪大笑三聲,又想大哭一場。
那店家看他走出了店門,不由大為得意。他得意地一昂頭,衝著那幾個向他張望的人調笑道:「連幾日的酒錢都付不起,瞧那窮酸之相,還想自薦為我王勇士?呸!想得美!」
聲音雖然不大,卻順著寒風,刮入衛解的耳中。
衛解回頭一瞪,那店家被他氣勢所鎮,又向後退了幾步。衛解向著那店家冷冷一笑,他刷的一下抽出長劍,劍尖指向那店家,冷笑道「你且放心,我若得富貴,必不相忘!欠你的酒錢,必定十倍奉還!只是,你這人卻是刁鑽刻薄至極,便是我掩身與此,身如草芥,憑何被你這小人再三譏諷!」他拿著劍,一邊逼近一邊冷然喝道。對著衛解的長劍那店家面色慘白,心道後悔卻又偏偏口中不停。
「不得了了!這遊俠兒要恩將仇報,殺人了!快來人啊,救命啊!」那店家忽的朝著街市大喊出聲。
只見街市上走來三四個劍客模樣的人,紛紛拔出劍來,目光凜凜的看向這邊,馬上便要提步走來了。衛解感到幾股氣流凜然而進,冷笑一聲,將長劍從那店家的眼前收回,大笑出聲!隨著他這個動作,死裡逃生的店家,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大張著嘴,如一條死魚一樣,不停地喘著粗氣。
衛解衝著那三四個劍客道「今日冷寒,正好暖身!」他將長劍亮於胸前,眼神冷厲的擺出架勢。
這架勢一亮,那周圍的人流竟然圍攏了起來。這年代當街比武之時盛行,圍觀喝彩之人更是無數。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那馬蹄聲是奔著店面而來的重生之夢璃。一個響亮的聲音傳來,「店中那漢子,可是衛解?」
衛解一怔,他慢慢地轉過頭來。不光是他,那三四個街市中馬上便要邁進店舖的劍客也停了下來,驚訝的看著中年劍客。同為劍客,這位中年人的打扮非常的不同,他所穿的服侍很明顯是貴人府中才能有的。所配的長劍懸掛著一枚翠綠的碧玉為墜!
他騎著高頭大馬急奔而來。在離店還有十步遠時,他縱身下馬,大步邁入店中。那圍觀的人群自動的分出一大片空隙來。這中年劍客很快便走入人群之中。
「君,君乃宮中之人?」那幾個劍客眼中無比羨慕,紛紛插手見禮,不敢前進了。這中年劍客根本不理他們。他大步走向衛解。
見到衛解回了頭,他再次問道:「君可是衛解?」
衛解嗖地一聲,長劍歸鞘。他雙手一叉,朗聲道:「然,小人名衛解。」
「善。」
那劍客上前一步,朝著衛解深深一禮。
這一禮施出,那店家,以及圍觀的眾人都是面面相覷。那店家已是臉色慘白,他驚慌地看著衛解,暗暗想道:這個窮困潦倒的遊俠兒,難道還識得了不得的大人物?那我,我豈不是……
不止是他,連那三四個準備與衛解一搏生死的劍客,臉色也很難看。
衛解驚了,他連忙上前一步,伸手虛扶,問道:「君,何至如此?」
那劍客堅持行完這個禮後,才直起身來。他在袖袋中掏了掏,拿出一枚玉璧來。
那劍客雙手捧著銅牌,朗聲道:「君乃勇虎,實不受蟲蟻之氣!君可憑此直入聖夫人宮,進而求見吾王。」
那劍客的話一說完,圍觀的眾人同時發出一聲低呼,他們轉過頭來,羨慕地看著衛解。那三四個劍客臉色已是一白!
可以見到吾王,可以面向吾王展現他們的勇猛和武技,這種機會對於一個劍客來說是多麼重要。
臨淄城中處處都是遊俠,誰又甘願掩於塵土!一世游離無所歸處!大丈夫生於世上,便要驚鬼泣神,一展身手,才是正道!
衛解驚住了。
他伸出手來,慢慢地接過那玉璧。這一瞬間,他的手有點顫抖。
轉眼,衛解鎮定了。他向著那劍客深深一揖,問道:「君,這是?」
那劍客不肯受他的禮,在衛解一揖時,他也長揖到底,朗聲道:「我亦奉命前來。那人言:君乃故人耳!與我救命之恩,區區薄禮,請他務必收下。」
故人?衛解皺眉尋思起來。
中年劍客言畢,再次伸手入袖,從裡面掏出一錠金來,另有一袋錢幣。那劍客朗聲說道:「這錠金是貴人所賜,錢幣是我相贈,請君一併收下。」
從頭到尾,這個劍客,對衛解表現出了足夠的尊敬。而他也說得很明白:這是替人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看來,這個遊俠兒是救了一個權貴啊。所以,他不但得到了可面見聖夫人的玉璧,還得到了一錠金子和滿滿一袋的錢幣!圍觀的眾人恍然大悟。
衛解想了又想,都記不起來自己救過一個什麼樣的權貴。
不過真是救命之恩的話,這樣的謝禮並不為過。
他伸手接過那錦袋。朝著那劍客一叉手,疑惑地問道:「他是,哪位貴人?」
那劍客朗聲道「貴人只說恩怨相抵卻終不能忘你相救之情,區區薄禮,請你務必收下。」。
在衛解怔忪之時,那劍客再次一禮,道:「願與君相見於吾王殿前。」
這是祝福了。
衛解一叉手,「多謝。」
那劍客哈哈一笑,轉身上馬,揚長而去。
他這般來去如風,從頭到尾,除了衛解,竟是沒有看別人一眼,沒有說半句話。
安靜中,衛解回過頭來,他朝著縮在店中角落裡,臉色慘白的店家盯了一眼。在他地盯視中,那店家雙腿癱軟,整個人已是跪倒在地,顫抖哆嗦不停了。
現在的衛解,雖然還是一個遊俠兒,可有了那玉璧,他一飛沖天的日子便為期不遠。
就在眾人以為他會出手殺了那個店家時,衛解卻是頭一昂,哈哈大笑起來。
笑中,他從那錢袋中掏出一把錢幣摔向那店家,便步履生風地跨入了風雪當中。那錢幣落地之後飛濺開來,直蹦到那店家滿臉滿身,又四散著滾落開去。那店家卻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哆嗦著昏死了過去。
從那中年劍客的口中,得知衛解已收下了她的禮物後,夢璃鬆了一口長氣。「且行吧!」她一開口,那本是緩慢前行的車隊便加快了速度。
馬車繼續向前駛去,而天空中,紛紛落下,已是飄起了鵝毛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灑在人的頭上,身上,地上,屋簷上,轉眼間,天地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