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權澤老臉憋得通紅,卻不知道該怎麼來回應林宥倫的問題。
「韓國電影人不是怪政府對本土電影缺乏足夠的保護措施,就是怪其他地區的電影對韓國進行入侵,為什麼你們就不從自己身上想一想呢?如果大多數韓國電影人都和林導演你一樣的想法,那我倒是能夠明白,為什麼韓國電影這些年在海外電影獎項上一無所得了。」
林宥倫這話連削帶罵,直讓林權澤羞愧無比,只恨不得立刻就轉頭走掉,而不是繼續留在這裡被林宥倫嘲笑。
林權澤最終沒有走,因為他此行是帶著專門的目的而來,並不會因為林宥倫對韓國電影的一些尖銳的批評級作罷。
林權澤這次來找林宥倫,是因為他在電影節上觀看《哥斯拉》這部電影,觸動很大,他覺得日本人可以在林宥倫的幫助下,拍出這樣的《哥斯拉》這樣的電影,韓國人同樣可以。
林權澤本來是想邀請林宥倫與韓國電影人合作拍一部這樣的電影,但林宥倫在見面之後,卻連讓他開口提出這個請求的機會都不給,匆匆就想要離開,林權澤覺得自己受到了對方蔑視,所以才口不擇言說出了那句質問。
沒有想到的是,這番質問最後卻成為了自取其辱,這個時候林宥倫倒是留下來了,可林權澤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林宥倫這邊,其實也不是很想把林權澤徹底得罪乾淨。畢竟這位在韓國影壇確實擁有不小的影響力,把他真的惹急了。搞不好這次回去,他就真召集一批人搞一個針對香港電影的「光頭運動」,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林導演,您對韓國電影事業現狀不滿和擔憂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覺得你的想法出了一些問題,首先韓國電影人應該反省自身,當然外部環境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香港電影起步比較早。而且在發展過程中沒有受到太多政府的管制,自由發展這麼多年,取得領先韓國的一些成績我覺得並不奇怪,而韓國如果要追趕上香港電影的發展步伐,實際上也並不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關鍵是要找對正確的方法。」
林宥倫的這番話,終於讓林權澤的臉色看好了一些。
韓國政府對電影的管制從70年代才開始寬鬆了一些。而同時代的香港已經贏得了東方好萊塢的美譽;而到了80年代,韓國藝術電影開始在世界各大電影節受到注目,國際電影評論家把這些作品稱作「韓國新電影」、「韓國新浪潮」,但是這時候的韓國電影在國內仍然沒有什麼票房,而完全商業化的香港電影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在亞洲各國搶佔市場,攻城略地。
「我必須得要承認。香港電影能夠這麼快速的發展,和外部市場的打開有很大的關係,香港電影的發展,現在其實就像是在走鋼絲一樣,一旦外部市場出了問題。僅靠香港本土市場,根本維持不了眼前的繁榮。同樣的問題。等韓國電影發展到香港電影今天這一步,同樣也不可避免的要遇到,或者說韓國電影想要崛起,只依靠本國的市場和觀眾是不可能的,只有和香港電影一樣走向外部擴張的道路。」
林權澤嘴唇動了動,想要反駁林宥倫的觀點,但是認真一想,也覺得林宥倫說得確實有道理,韓國畢竟只是一個人口只有幾千萬的國家,和香港也不過是百步與五十步的區別,像《哥斯拉》這樣的電影,要是只依靠韓國本土市場,就是所有觀眾都買票進場來看這部電影,也不可能收得回成本。
「去年在決定要拍攝《哥斯拉》的時候,曾經就有日本媒體問過我和林導演類似的問題,當時我就提出過這樣一種觀點,日本、韓國的一部分電影人,都將香港電影視為威脅,本土電影人能夠有這樣的意識覺醒,我覺得本身這是一件好事,但是你們都搞錯了真正的威脅來自何方。」
林權澤眉頭一挑,立刻就明白了林宥倫的意思。
「林先生指的是好萊塢?」
林宥倫點點頭,「香港電影在佔據了東、南亞各國電影市場的前提下,都還沒有辦法擺脫對北美電影市場的依賴,好萊塢佔據著這樣一個市場,其優勢可想而知!就拿《哥斯拉》這部電影來說,換成美國人拍,他們只需要在本土市場就可以完全收回市場並且盈利,而換成是香港人投資拍攝部電影,只在亞洲上映的話,連成本都收不回來,在這種優勢逆差下,我們怎麼去和好萊塢對抗?」
林權澤一臉沉思的表情,以前他只站在韓國電影當前的發展高度上,自然感覺不到好萊塢的威脅,但是聽林宥倫從香港電影的角度這麼一分析,他頓時覺得好萊塢的威脅卻是比香港電影要大很多。
「那就沒什麼辦法能夠阻止了嗎?」
「只要整個亞洲電影都聯合起來,才有可能和好萊塢有對抗的實力,我知道這很困難,但除此之外,不會再有其他的辦法。」林宥倫一臉嚴肅的說道。
「說來說去,林先生還是在為香港電影入侵別國市場作辯護對嗎?」林權澤突然間話鋒一轉,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他本以為林宥倫會辯解一番,沒想到林宥倫很直接地就承認了這一點。
「我只能說,香港電影的現在,就是韓國電影的未來,給香港電影一個機會,實際上也就是在未來給韓國電影一個機會。」
「空口無憑,林先生不覺得拿出一些實際行動,要比你現在說服我更有意義嗎?」林權澤最終又把問題繞了回來。
「不知道林導演需要我用什麼樣的行動來證明?」林宥倫問道。
「很簡單,林先生既然可以和日本合作拍攝《哥斯拉》,為什麼不和韓國電影人合作來拍攝一些影片呢?」
林宥倫看了林權澤一眼,「這就是林導演今天來找我的真正目的?」
林權澤點點頭。
「好吧,沒問題,現在我手上就有合適的劇本,不過……」林宥倫抬手看了看表,「我和別人約好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林導演是不是可以讓我先去赴約,關於合作的事情,回頭我會專門找您談,你看這樣可以嗎?」
林權澤以為林宥倫又是在敷衍自己,急忙說:「林先生,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誠意?」
林宥倫真被這個倔老頭弄得有些無語了,「那你要我怎麼辦?」
「林先生不是說已經有劇本了嗎?你把這個故事簡單和我說一下,只要確定你不是隨口亂說,我一定向你道歉!」林權澤堅持道。
林宥倫又看了看時間,無奈地點頭說:「那好吧,不過我們只能在路上再細說了!」
——
在坐車去接周彗敏的路上,林宥倫向林權澤描述了這部電影的大致劇情。
「是一名新進醫師,她即將要離開幽靜的湖邊小屋前往大醫院發展。臨走時她在信箱裡放了一封信,希望下一位住客能幫忙處理信件。凱是一名年輕不得志的建築師,居住在父親設計的湖邊小屋當中,一日收到由喬所寫的書信,不知所云,以為對方在開玩笑,但是後面他卻驚愕的發現,原來他和喬所處的時間點相差了2年,兩人在驚訝之餘成為對方的筆友,他們在不同的空間裡,一次又一次通過信件感受對方的存在。隨著愛情的滋生,凱決定決定要見喬一面。」
林宥倫對這個故事的時空設定讓林權澤感覺到很有意思,同時他也是在猜測下一步劇情會如何發展,最大的可能無外乎是兩個人經過各種誤會和困難,最後終於走到了一起。
果然林宥倫接下來所說的和林權澤相差無幾,只不過在具體細節上,又讓林權澤驚喜了一次。
凱在餐廳中訂了兩年之後的位置,喬千萬赴約,但是凱卻沒有出現,失落的喬認為這一段時光已經過去,便不再和凱通信。凱並不知道未來的自己沒有去赴約,所以不斷地給喬寫信,再沒有得到任何回復之後,失落地將小屋交給另一個人,他並不知道這人就是此時喬的男朋友。
喬在情人節和男友挑選房子時,無意中發現凱在2年前就已經死去,而且就是2年前死在自己懷裡的那個陌生人,於是不顧一切趕往湖邊小屋,透過書信告知凱不要去找她。後來,凱改變了歷史,他及時接到了信件並且等了兩年,最終見到匆匆趕來的喬。
整個故事最奇妙就是這種跨越時空,相互影響相互改變的設定,更加難得的是用這樣一個巧妙的設定來安排出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
林宥倫講完之後,林權澤回味了很久,這才想起來要問林宥倫,這故事叫什麼名字。
「觸摸不到的戀人!」
林權澤細細回味著林宥倫給出的回答,覺得確實沒有比這更適合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