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機場
韓山平身後站著一個小伙子,雙手舉著一塊大紙牌,上門寫著「香港,林宥倫先生」的字樣。
「廠長,這個香港的林先生是什麼來頭,居然要你親自來蓉城接機?」小崔活動了一下發酸的手臂,嘴裡不解地問道。
韓山平眼睛緊盯著從通道口出來的旅客,頭也不回地說道:「《真實的謊言》看過沒有?」
「廠長,我雖然只是個司機,但總歸算是峨影的一分子,要是連《真實的謊言》都沒看過,那不是給咱們峨影丟臉嗎?那部電影才在我們這邊上映,我就花了半月工資托朋友搞了兩張票,和女朋友一起去看的。」小崔是峨影廠裡最早看過《真實的謊言》的人,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這件事都成了他向別人炫耀的談資。
「哦?」韓山平雙眉一聳,轉過頭看著小崔,「你說說看,這部電影怎麼樣?」
「好看。」小崔抓抓腦袋,半天才憋出了兩字。
這個回答顯然不能讓韓山平感到滿意,「那你倒是說說看,那部電影好看在哪裡?」
「場面大,看著過癮,還有就是……女主角長得很漂亮!」小崔絞盡腦汁只想出這麼幾條。
「那你覺得這部電影和我們國內的電影相比較怎麼樣?」韓山平眼睛盯在小崔臉上,叫他沒辦法撒謊。
小崔把心一橫,說:「廠長,我說錯話您可不要怪我,我覺得和《真實的謊言》比起來,咱們國內的電影都像是在戲檯子上唱戲,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
看韓山平的眉頭漸漸皺成了一個川字,小崔趕緊止住話頭,沒敢再往下說。
良久之後,韓山平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這只能說明我們國家的電影發展水平和人家相比起來。落後太多!」
這時候小崔壯著膽子問了一句:「廠長,《真實的謊言》和香港的林先生有什麼關係嗎?」
韓山平上下打量了小崔一眼,就像是第一次認識一般,「看不來嘛,腦袋瓜子還蠻機靈的。你猜得沒錯。這部《真實的謊言》就是林先生投資拍攝的。在香港,他投資拍過好幾部像《真實的謊言》這樣的電影,可惜我們國內只能引進一部來。」
「這樣的電影,拍一部應該要很多錢吧?」小崔試著問道。
韓山平沒有告訴小崔具體的數字。但跟他打了一個比方:「你把這些年我們國內拍的電影統統加起來,大概就能抵得上人家一部電影的成本了。」
小崔暗暗咂舌,心想著這哪是拍電影,分明就是燒錢嘛!
「行了,別發愣了。把你手上牌子舉高一點,接到人之前別給我偷懶!」韓山平回過頭,繼續在人群中翹首張望。
林宥倫一身筆挺的西裝,身後跟了兩個保鏢,走在人群中十分好辨認,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身穿時髦白色襯衫和黑色一步長裙的鞏莉,鞏莉腳踩著一雙國內尚不多見的高跟鞋,個頭只比林宥倫稍稍矮了幾分,姣好的面容加高挑身材。引來不少旅客好奇的目光。
看到那邊有人舉著一個寫著自己名字的紙牌,林宥倫停下腳步,摘下墨鏡,目光隨即就和往這邊看過來的韓山平撞在一起。
說好了是讓《風雲雄霸天下》劇組派人來接機,韓山平怎麼來了?
見韓山平朝自己微笑揮手。林宥倫只好按捺下心頭的疑惑,走過去和韓山平握手。
「韓廠長,怎麼是你來了?」
韓山平很客氣地回答說:「林先生難得過來一次,怎麼說我都應該盡一下地主之誼。」
林宥倫點點頭。笑說:「要就有勞韓廠長了。」
韓山平和林宥倫客氣了幾句,然後目光便落在了站在林宥倫身後的鞏莉身上。「還沒有來得及請教,這位小姐是……」
林宥倫將鞏莉的身份做了簡單的介紹,韓山平這才意識到,站在自己面前這個漂亮女人居然是不久前因為出演「色.情電影」引發巨大輿論爭議的女主角,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心中暗暗猜測著她與林宥倫的關係。
作為峨影廠的廠長,韓山平當然知道謝縉那部飽受爭議的作品,投資人就是林宥倫,而鞏莉作為影片的女主角,和林宥倫扯上關係並不奇怪,奇怪的是林宥倫來正在川省取景拍攝的《風雲雄霸天下》劇組探班,居然還把鞏莉也一起帶在身邊,這就讓人有些玩味了。
「等鞏小姐畢業後要是進不了北影廠,如果不嫌棄我們峨影廟小,我倒是很歡迎你到我們峨影來工作。」韓山平認定鞏莉的和林宥倫的關係不一般,和鞏莉說話更多了幾分熱情。
鞏莉原本明媚的神情突然間變得有些鬱鬱,韓山平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他都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話,還好這時候林宥倫開口說道:「有件事韓廠長可能還不知道,鞏小姐現在已經不是中戲的學生了。」
林宥倫將鞏莉申請休學的事情跟韓山平簡單解釋了一下,韓山平一臉遺憾地說:「真是可惜了……」
放棄在了在中戲繼續深造的機會,卻又獲得了前往香港發展的機會,鞏莉做這樣的決定是對是錯,韓山平也說不上來。
在去酒店的路上,韓山平向林宥倫解釋了劇組那邊為什麼沒有派人來接機的原因。
原來劇組在樂山的取景期間,導演劉韋強還一直沒有忘記當初林宥倫提到過的九寨溝,有一次趁著劇組放假,和劇組攝影師張憶謀約著去了一趟。兩人被九寨溝那邊人間仙境般的自然美景所折服,一番商議後便決定將影片的取景地挪到九寨溝。
蓉城到九寨溝的路很不好走,坐車進去至少得需要一天的時間,劇組要派人出來一趟很不方便,韓山平得知此事後就主動提出由他來負責接機,由他陪著林宥倫在蓉城先住一晚,第二天再開車進九寨溝。
鞏莉這趟和林宥倫一起過來,主要是準備跟著林宥倫一起返回香港。按照林宥倫原本的意思,在他去九寨溝探班期間,鞏莉只好待在蓉城就可以了,但鞏莉聽說裡面有一個香港劇組在拍戲,好奇心起,也想要跟著進去看看。
——
前夜大雨,年久失修的路面翻漿得厲害,四處都是坑坑窪窪的泥坑,叫人心疑峨影廠這輛桑塔納會不會在半路上直接拋錨。
鞏莉一開始是和林宥倫一起坐在後座上,可路面實在是顛簸,她也顧不及之前的客套,從汽車上了這條顛簸的山路,就和隨行的韓山平換了座位,坐到視野開闊的副駕駛座上。
韓山平倒是熱情,和林宥倫一路上都在聊中國電影產業的發展,心知自己身邊這位以後可能會成長為中影的董事長,林宥倫便揀著後世的中國電影的一些發展經驗介紹給韓山平。
這次引進《真實的謊言》和《秋天裡的童話》兩部港片,給國內電影產業帶來的衝擊和震撼可謂巨大,進而引發了很多電影人對國內電影產業發展模式的思考。
韓山平覺得自己在這個問題上的思考已經很成熟了,但是聽林宥倫一番介紹,這才發現很多問題林宥倫居然看得比他還要透徹,感歎之餘,對林宥倫的更加佩服。
聽著韓山平真心實意的讚歎,林宥倫心中暗道慚愧,他只不過是把後世總結的一些經驗拿出來,能讓韓山平這麼看重,卻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從後視鏡裡,林宥倫看到換到前排的鞏莉臉色慘白,笑道:「說了讓你留在蓉城,這一趟進來吃夠苦頭了吧?」
鞏莉儘管心裡後悔得要死,但表面上卻咬牙硬撐著:「謝謝林先生關心,我只是有些暈車,還不至於因為吃這點苦就打退堂鼓的地步。」
林宥倫看出鞏莉口不由心,也不揭穿她,只是從隨身帶的包裡拿出一瓶暈車藥,遞到鞏莉面前。
鞏莉心頭一暖,便沒好意思拒絕。吃下了暈車藥,她臉色雖然還在發白,但心裡翻騰得卻沒有之前那般厲害。
汽車在這段山路上前後顛簸了5個多小時,終於趕在天黑前來到了九寨溝。
車開進劇組駐地,車還沒有停穩,鞏莉就捂著嘴拉開車門跳了下去,情急之下也來不及問廁所在哪裡,直接跑進一邊的小樹林就吐了起來。
劇組大大小小的成員都出來迎接,看到鞏莉下車就跑到小樹林裡去吐,臉上都沒有太奇怪的表情,當初劇組進來的時候,不少人的反應比鞏莉還劇烈。
林宥倫問劇組工作人員要來一包紙,跟著去小樹林裡照顧鞏莉,留下來的韓山平則負責向劉韋強、張憶謀等人簡單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劉韋強、張憶謀和韓山平之前就已經混得很熟了,特別是張憶謀,一開始韓山平只以為他攝影很厲害,但幾次接觸交談下來,才發現張憶謀對導演也頗有自己的想法。
要不是張憶謀工作關係還掛在廣西電影製片廠,接下來這一年又要幫西影廠拍一部電影,韓山平絕對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張憶謀挖到峨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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