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拜仙求道
第二百零三章拜仙求道
煙霞散彩,日月搖光。
獨坐幽篁裡,陳少白的長衫上浮現出暴虐的金色火焰,幾個呼吸之後,又轉化為液態般的紫色流炎。
雙焰交織纏繞,相陷相沖,如佛陀敲打著木魚,發出一陣陣洗滌神魂的飄渺之音。
環境清幽靜謐,是一處求之不得的潛修寶地,可身處此地,陳少白的心境卻無論如何也平復不下,法力和氣血漸漸矛盾衝撞,脫離了劍種的束縛,竟如同一根根鋒銳的鋼針,在體內來回流竄起來。
「咄!」
一字真言將血氣真靈平復下來,陳少白睜開雙眸,從修煉狀態中脫離。
月涼如水,銀華如輕紗籠在身上,他長長地呼吸,鯨吞一氣,般將肺內的濁氣淘換了一遍,狀態才稍微恢復些許。
「苗語琴,夢璃……」
無論如何稱呼,相濡以沫的未婚妻在他心中的地位永遠不會變化。
只是有昊天門那般龐然大物橫在兩人之前,除非陳少白甘願讓心上人隨自己一通過上逃亡天涯海角的日子,他就不能不從長計議。
「你還沒有凝聚真靈分身?是修行出問題了?」一襲宣花紅袍的青年男子在林間穿梭,幾個呼吸之後,便來到陳少白身邊,看出他狀態不佳,略帶關切地問詢起來。
「沒問題,不凝聚真靈分身,只是功法和個人原因罷了。」
陳少白搖了搖頭,他現在主修的《玄佛功》畢竟是懸空寺高僧創造出來的,講究一個真我自如,循序漸進,本源穩固,並不提倡分化神魂,所以並沒有演變出真靈分身的秘法。
像上官月那般分身九重,雖進步飛快,戰力非凡,然而,一旦被人斬滅兩三個,就會徹底傷及根本,影響到前路。上官月的分身,雖然只被陳少白掠來了一個,但還是傷到了本源,以兩人的進步速度來看,若無意外,她是沒有什麼可能再給陳少白造成威脅了。
血淋淋的教訓就擺在眼前,容不得他不警惕。
「大約再有半月時日,時空隧道就能夠初步打通了,到時候如光前輩和裘萬法要親臨異度空間,開拓穩固小秘境,抽不出身來,夢璃仙子的安全就要由我們來負責了。」
花無夜言下之意,是讓陳少白調整狀態,不要影響到日後的行動。
「放心。」陳少白的語氣中隱隱帶著些期冀,比起想要賣人情的花無夜等人來,他想的更多。
得到了陳少白的承諾,花無夜心安許多,身體漸漸扭曲起來,化為一團淡紅的光斑消融在空氣之中,只留下兩個字節在空氣中飄蕩:「保重。」
這些日子,花無夜和裘萬法忙得焦頭爛額,除了應付如光那個大主顧之外,還要解決很多遺留問題和節外之事,剛剛出現在陳少白眼前的,只是突破到淬氣三重時煉化出來的一個真靈分身罷了。
分身消散,接受到的信息記憶自然會回歸本體,能省去許多麻煩。
竹林中再次恢復幽靜安謐,陳少白盤坐下去,試圖修煉。但他再三凝神聚心,都沒辦法成功進入到入定狀態,總感覺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左右著自己的意志,就連祭出冰心訣的大殺器,仍舊有些心神恍惚。
明白自身確實出了問題,雖不是心魔作祟,執念卻也越發深重,陳少白索性不再修煉,解下腰間酒壺,一邊自斟自酌,一邊回憶梳理著過往,消解心結。
娘胎十月的迷濛,秋幻村中與尋常獵戶一般無二的十五年生活,與苗語琴十數年的兩小無猜,相濡以沫地宅生,木犀紫寰風州學府的世俗習劍生涯,進入仙門尋求力量之路,斬妖除魔,勇猛精進,一往無前。
為何?
答案明確簡單得又些幼稚。
為了一個女孩。
為了一句誓言。
我願以身化劍,永生永世護你周全……
「以身化劍,以身化劍……哈哈哈……」
不知不覺,大半葫蘆烈酒已經入腹,陳少白有了五分醉態,氣息微醺。
「紫瞳,琴來!」
兩年的朝夕相處,一人一狐之間已經心有靈犀,陳少白剛剛開口,小白狐便睜開眼睛,從須彌芥子空間之中取出了一樣物件。
琴體銀亮,長四尺半,高雅古典,琴弦冰藍透亮,宛若玉線,琴枕漆黑深邃。
正是銀桐冰絲琴。
以陳少白今時今日的眼界,再來看著琴,只是件沒有半點靈氣的粗俗凡物罷了,隨便拿一件下品法器級別的寶物,都比它要強上數十倍。但對他來說,就算有寶器在眼前,他也不換。
手指輕撫在琴弦之上,微微撥動,清雅悠揚的樂音在林間蕩漾起來。
宮商角徵羽,一一變化,雖無有大師境界,基本功卻也頗為紮實,轉折平滑圓潤,並無凝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談,大珠小珠落玉盤。
就藝術角度來說,這樂曲並無太多值得稱道的地方,但在商國,它卻有著一個很響亮的名頭和流傳百年的故事。
「蒹葭盼風」,這是昔日暫居木犀城時,苗語琴手把手教給陳少白的琴曲,講的是一個尋仙問道的愛情故事。
……
秋幻群山,外圍山腳處,人群往來倏忽,車水馬龍。
羽化坊!
雖然名頭很霸氣仙逸,但事實上,這羽化坊只是一個新搭成不久的簡陋茶坊罷了。這裡環境惡劣,一杯粗製濫造的茶水都要價半兩銀錢,比尋常地方高出了百十倍之多,店主和小二的服務態度也極為惡劣,一副願者上鉤的模樣。
但是,願意在這裡消費的人仍舊很多。
「黑心的商人,真是該死!早知道,我從天雄城來的時候,就多帶些補給了!」一名氣血充盈,身軀魁梧的男子罵罵咧咧地掏出錢來。
「這裡可是有仙人遺澤的洞天福地,每一滴水裡都含著仙氣兒,說不得喝了就能飛昇成仙,你愛買不買,不買滾蛋,唧唧歪歪,惹人心煩!」老闆眼睛一斜,臉上橫肉亂顫,明顯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個先人板板!我王魁出道……唔……」
畢竟是練劍之人,被店主惡劣的態度一激,王魁立刻怒氣升騰,正待從腰間拔出寶劍威脅一番,就被同伴摀住了嘴巴。
施展全力掙扎許久,他才勉強掙脫出來,乾咳數聲,回過氣來。他脖子上青筋暴起,顯得極為不爽,還不等他說些什麼,同伴便手指一揚,點了點羽化坊門牌角落的一朵不起眼的七色寶石的標記。
絡石劍派,雖不是仙道十大宗門,卻也是有劍仙坐鎮的仙門,年年招收弟子門人無數,勢力籠罩極廣,在風州南隅堪稱一手遮天。
這茶坊的東家,就算不是絡石劍派的弟子,也肯定是有些關係的人,對付他一個無根無萍的劍客,簡直不要太過輕鬆了。
「嘶……」王魁倒抽了一口冷氣,身形似乎憑空縮小了一圈,衣衫都顯得有些鬆垮,他後怕地將寶劍插回劍鞘,老老實實地付了茶錢,一邊飲茶,一邊四處打量起來。
小小的茶坊之中,聚滿了三教九流的人物,上至王公貴胄,中到投機商販,下至乞丐,一應俱全。
甚至,連一些有功名在身的學子和劍士,都隱現人群之中。
「咦!這不是追風十三劍,李書卿麼?」
人群之中,一名腰佩火紅長劍,氣度卓爾不凡的男子正跪在地,他面朝群山中的竹林處,神色虔誠而堅定。
此地往來人群甚多,但無一人敢從他身前走過,勻上他一拜之光。
「李書卿?可是那個為謀求突破劍術桎梏放棄木犀城中萬貫家財,為了尋仙問道不惜捨棄一切的大劍豪?」
王魁憑藉著自己強壯的身軀擠過人群,仔細地端詳起了那名跪坐在地的壯年人,發現對方除了佩劍賣相華美一些之外,並無多少異於常人的地方。
甚至,對方的衣服破破爛爛,上面佔滿了灰塵,似乎因為跪地太久,膝蓋處的衣褲被暗紅的血液浸透,與滲出的膿液混雜在一起,凝成了漆黑的塊狀凝膠。
以劍豪的身體素質,竟然還會弄成這步田地,說明李書卿至少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有三天以上了。就算是洗髓換血過,身體素質遠超常人十倍,但如果放任膝蓋上的傷勢不管不顧,繼續惡化下去,這人恐怕是要廢了。
而且這樣所需要承受的痛楚,簡直能讓一個鐵打的漢子崩潰。
「好堅毅的求道之心!難怪人家能縱橫四方,成為聞名商國的大劍豪,某實在自愧不如!」
看著堅毅執著的李書卿,王魁低垂著頭,神色有些黯然。半響,他才終於做出了決定,艱難邁出步伐,走到李書卿身邊,朝著千峰之顛、碧竹幽林的方向跪了下去。
付出不一定會有回報,但不付出,就一定沒有回報。想起李書卿的傳聞,王魁頓悟了。
「來來來,五十兩銀子一炷香,祭拜仙人,沾些仙氣,就算不為自己,也為父母和子孫後代。」羽化茶坊不愧是有背景勢力的存在,很快便弄出了新的花招,將方圓五十里之內其他的勢力全部驅趕出去。
五十兩銀錢一炷香,價格直接翻了千萬倍,雖不說是巧取豪奪,卻也相去不遠了。
因為有人曾想憑藉著自己強壯的身體攀上千峰,但不過走到山腰邊緣,就被一層無形的力量隔絕在外,再也無法走進半步。所以即便燃香的價格極為昂貴,仍然有不少人願意花冤枉錢,點上一炷,拜的真仙。
「這些絡石劍派的人只是充實自己腰包罷了,看看人家李書卿和王魁,那才叫虔誠!」能在變化發生的數日之內趕到秋幻山,這些人都不是傻子,不斷有人學著李書卿,朝著幽篁林跪下,為自己為家人祈福。
「燒香拜仙,功德無量,你們傻啊!」
羽化茶坊的店主雖然心急,卻也無法阻攔大勢。越來越多的人朝著碧竹林跪下,不再花冤枉錢購買黑心燃香。
一縷縷無形無質的力量漸漸朝山頭匯聚過去。
琴聲忽起。(未完待續。